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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1月11日
青海“雪”恋(小小说)
□ 钱春华 中铁广州局桥梁公司
文章字数:1,493
  1971年,青藏铁路一期工程开建,一支施工队伍开了进来。时值金秋,海拔3800米的青海克土却已是冰天雪地,到了晚上,更会达到零下30摄氏度。这样的速冻模式,任你心中有着火一样的信念,也会冻到怀疑人生。
  18岁的女工金露梅烧着开水,22岁的小伙子陆克锋提开水和泥抹墙。两人一搭腔,发现是同乡,一见如故。他们的睫毛挂着冰霜,仿佛是青海湖送来的鸡毛信,信的内容是:苦寒的日子在后头。
  施工队伍进工地,先盖房。一到晚上,几排新砌未干透墙的土房子,被冻得结结实实。每一间房,都是大冰窖。三百多名刚参加铺轨工作的姑娘小伙子,就这样住了进去。每间房子的中间,生起一个火炉取暖。看到金露梅怕冷,陆克锋将自己带来的一床棉被送给了她。火炉生起来以后,室内温度渐渐升高,墙上、屋顶上的冰霜就开始融化,房间变成了滴水洞。后半夜,炉火熄灭了,水蒸气又重新升腾到了屋顶和墙上,结成了寸把厚的冰霜。
  进入工地五天,金露梅不止一次流露过要回家的想法,都被陆克锋劝住了,他说:“梅子,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了伟大理想而奋斗。你有困难,我帮你克服。”“哎,克锋,你不知道,我晚上睡一夜,脚像两条冰。早上起来,骨头关节卡巴响。”金露梅说。
  为了帮助金露梅抵抗严寒,陆克锋又送给她羊皮袄,皮子里衬着一层厚厚的白鹅绒,在那个年代,这种皮毛一体的外套是极贵重的服装。金露梅穿上羊皮袄以后,深受感动。她随身带有一红一绿两条纱巾,于是就把那条红色的纱巾送给陆克锋,作为定情之物。
  半个月以后,来了一列几十节闷罐车的道砟,每车50吨,需要卸车。大家跟车到了10余公里外的线路上作业。只听到铁锹与道砟的碰击声,道砟哗哗的下落声。在返回驻地的空车上,凛冽的寒风把汗水浸湿的工服冻成了硬邦邦的铠甲,紧紧箍在身上,纵是金刚之身,也变成了“冰马俑”。
  回到驻地,大伙才发现金露梅不见了!陆克锋很着急,他推出一辆旧自行车,说:“我去找她,应当是掉队了。”同事问,你怎么找她?陆克锋说,我们有约定,一方走散,如果经过某路口,就堆一个像兵马俑一样的雪人作为标记。两天以后,金露梅回来了,说是不想干了,但惦记着陆克锋送她的棉被,她得亲自还给他。这时,工友们才明白,她盖的厚棉被,是陆克锋悄悄送她的。
  这一天,陆克锋还没有回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像出征的战士,如刀似剑,积雪过膝,阻挡了同事们出门找人的脚步。金露梅却备上干粮,留下纸条,当起了独行侠,说一定要把陆克锋找回来!隆冬时节,青海湖冰层厚达80厘米,偶有一条鱼跳出冰洞,都瞬间变成冰雕。金露梅上路不久,就变成了在结冰地上的滑行,不得不连滚带爬着前行。这样走出20多里远,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子。
  晚上,她只能到渔民家里借宿,次日再出发找人。第三天,北风怒号,冰雪封门,仍没挡住金露梅寻找陆克锋的决心。到这时,她才忽然明白,在她的心中,陆克锋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当天傍晚,她摸着冻成冰条的鼻涕,遇到了一个“冰马俑”,脖子上缠着一条红纱巾,格外醒目。当她走近时,她发现了陆克锋,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原来,陆克锋迷路了,那时,他看到一头受伤的白唇鹿,他将自己唯一的羊皮袄给它盖上,自己却冻饿交加,昏了过去。金露梅赶紧脱下身上的羊皮袄,给他穿上。寒冷剥离了繁复,天地间,他们互相支撑着,变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他们的关系已是同浴雪、共白头,从此四季有你,再苦也欢喜。
  1973年,克土铺轨完工以后,施工队伍搬到了哈儿盖。在克土谈恋爱的小伙子们,纷纷拉着恋人的手,去青海刚察县领了结婚证。这其中,就有陆克锋和金露梅。举办集体婚礼的那天,平时包裹得像“冰马俑”一样严实的女工们,脱去厚重的工服,借助婚纱化身为白雪公主,娇容如荷,执子之手、与子筑路、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