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兰 中铁五局
窗外, 已是万家灯火, 点点星星, 眨巴眨巴地。
回忆里那次坐了近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我却睡意全无, 倚靠着车窗浮想联翩。从我来中铁以后, 我和妈妈已经有两年半没有见面了, 我常在梦里见妈妈独自回家的身影。
深冬的气温跟海平面一样低, 夜晚, 尤其冷。背上像浇了一盆冷水, 使我不由自主蜷缩紧了身子, 还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火车里也是格外的寒冷。火车跑着跑着, 就慢下了,哐当, 哐当, 哐当。这趟旅行, 是一年里第三次换工地的征途。来来去去, 使我的身心俱疲, 很想有 “梦里不知身是客, 错把他乡当故乡” 的感觉, 但他乡终究没被我认错。
售货员推着零食小车, 来回叫卖, 却丝毫激不起我的欲望。
多么怀念妈妈的手艺!那喷香的粉蒸肉, 香甜的夹莎肉, 爽滑调皮的滑肉, 各类糕点, 小吃, 冷拼以及时令菜, 都是她的拿手。一会儿工夫, 就变出五颜六色的吃食, 有滋有味, 又好看又好吃。
还有家里的被褥, 从选材、 颜色搭配到清洁都是妈妈操持的。质地轻薄柔软, 还有一股淡淡的桔香或茶香, 自然而清雅。
火车卧铺如何能比?里面混合着别人的味道, 说香, 不是; 说臭, 也不……总之, 非家的味道, 在心底不接纳, 甚至抗拒。
久坐, 身子有一种被捆绑似的酸疼, 还有一种被限制的无奈。那沉闷的 “哐当, 哐当”的声音, 没完没了, 把我想家的思绪勾得和路一样长……
到达西北的一个偏远小县城的时候, 火车晚点了一个小时。
天飞着鹅毛大雪, 强势的冷风生生地往袖筒里, 颈子里钻, 毫不客气地夺取我的体温, 还有刀割的感觉, 仿佛进了刑室, 到处是利刃。我像一个受惊的刺猬, 蜷缩起身子, 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双脚。即使随身的羽绒服也抵抗不了那样的刺激和穿透, 露着的冷, 掖着的也冷。我哆哆嗦嗦, 两眼茫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路边停着一辆越“, 有人下来径直走向我, 打量了一番, 跟我招呼了一声, 一听是那久违而熟悉的家乡话, 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但天生的防备让我有些迟疑。他递上工作证, 说是从项目部过来, 今天, 受领导嘱托, 来接我的。我仔细看了他的工作证, 放心随他上了车。
好暖和!车载空调正在愉悦地释放的暖气, 巨大的反差, 让我有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正当我放松身心的时候, 从副驾驶的位置递过来一杯奶茶, 让我暖暖身子。我这才注意, 前面坐着一个近60岁的老者, 是项目部书记。热量透过杯子的传导, 把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调动起来了, 浑身酥麻麻。
车开不久, 书记靠着坐垫打盹了。表面上, 我很矜持, 很平静, 其实, 心里跟春风吹过的湖面一样有了明显的变化。雪掉落在玻璃上, 被暖气感染融化, 结了一层薄雾。虽然视线有些模糊, 但并不影响我看风景的心情。我生在南方, 雪是稀罕的景致, 只在梦里、 影视作品中见过, 而今, 窗外一片洁白, 一个真实的童话般冰雕玉砌的世界就在眼前, 我心潮澎湃。仿佛我就是那里的白雪公主, 穿着白裙正在雪地里翩翩起舞, 舞出淡然心境, 也舞出壮美的人生……
到项目部已是晚上。橘黄色的灯光从大大小小的窗户里透出来中和了炫目的雪色,把温馨和恬美铺满一地, 原本简易的板房冰清玉洁, 美轮美奂。项目部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有梦幻迷离, 浪漫脱俗的神韵, 让我顿生一种远离世俗、 名利之后平心静气的感觉。
进入餐厅, 不大的房间, 坐了两桌, 大家正在有说有笑围着炉子烫火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里面热腾腾的蒸汽缭缭绕绕, 飘逸婀娜, 犹如瑶池仙境。
饥饿的驱使, 我在众人的热情邀约下放肆地、 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旁边的大姐不停地为我夹菜。
奇怪, 不过是些平常的萝卜、 土豆、 白菜等普通食材在锅里即煮即吃, 却能使我如此地喜欢。吃着食物, 从口到胃乃至全身即刻热辣滚烫, 似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发酵, 把所有的寒气从毛孔里祛除出去,一身清爽和畅快。吞咽之后, 口留余香, 把贪吃的欲望拖拽拉长, 形成一个无底洞, 感觉怎么也吃不够似的。不曾想普通的食材简单地烹饪, 竟如此好吃, 跟妈妈做的相比, 别有一番风味, 就像海鲜和禽肉, 它们各有各的不同, 却各有各的美味。
许是 “酒不醉人人自醉” , 席间, 各个的脸颊绯红。
“在那桃花盛开地方, 有我可爱的故乡……” 有人借着酒兴高歌起来, 还有人随地起舞。有人吃, 有人喝, 有人唱, 有人跳, 还有人笑……一场完全中国式的派对。
哦, 梦里寻它千百度, 原来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的工地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