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春华 中铁广州局
我最好的青春时代,是在洛阳的黄河滩上度过的。就在那四年,我几乎把这一生最美的大雪都看完了。
大雪里的篝火。1991年冬天,我到了洛阳黄河大桥开摊子。去的时候是隆冬时节,河滩上每天飞沙走石。忽然有一天,下起了暴雪,早上去车间发现大雪把钢筋都盖严了,我们清理积雪时棉鞋和衣袖都打湿了。车间旁边就是一大片树林,枯黄的树枝变得白胖,一碰就会有雪散落下来。我们分头去捡树枝,很快架起一个火堆,大伙围着火堆烤棉鞋。同事小吴就去老乡的草堆里,打了几根草绳来,给我们拦腰绑住,多少能挡点风。我们绑好草绳,闻到一股糊味,才发现一只棉鞋已经烤糊了,十几个人笑成一团。连着的几个冬季,我们常在这片树林里生火,抬一会冰冷沉重的钢筋,再来温暖的火堆旁猫一会儿。
雪地里的贝壳油。我们到工地扎钢筋时,总是处在北风口,零下十来度的天气里,脸上起了冻疮,脚上的袜子和脚后跟冻得粘在一起,能让它们粘上的是冻坏的皮肉,为此我只好把袜子剪掉再处理伤口。无论怎么提前防冻,每个冬季都会这样度过。时值豆蔻年华,我们却都像老人家一样,随身都备有能治冻疮的贝壳油,方便涂抹。
窑洞外的雪景。大雪停工时,我会去原来的房东家串门,和房东的女儿铁梅趴在窑洞的窗口那儿看雪景。黄土高坡都不见了,雪像无边的白被子,一直铺到黄河边,沙尘暴也停息了,只有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在飘,黄河也结冰了。我们头上戴着兔毛帽子,脖子里裹着一条红格围巾,当时我们正是青春最娇美的年华,铁梅刚迈入青春期。于是,当我们看风景时,我们也是路人眼里的佳人。《红楼梦》里多次写到雪天里的女儿家装扮,我那时就体会到,姑娘在冬天是最美的,白里透红的脸蛋,风雪帽上颤动的兔毫,脖子里的围巾,整个人仿佛都会发光,纯洁如雪胜于雪,娇羞如火胜于火。那时,我们的经典对话是:“铁梅,你家吃啥?”铁梅说:“玉米糁子。”我再问,她还是这样答。我跺她一脚,她才说:“娶了新嫂子,才敢吃粉丝肉包,这是最好的了!”看雪的时候,铁梅灶里常煨着红薯,我走的时候,她就送我一个暖手。
我没有等到洛阳的第五场雪,就调转去了常德,并结了婚,结束了最纯美的一段单身岁月,开启了相夫教子的新生活。
雪中情,雪中行,雪中我曾经独行。定居广州以后,十几年来再无雪可看,唯有怀念洛阳雪——我最美的青春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