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征 中铁六局电务公司
小雪坐了3个小时的大巴,转搭了一个小时的送货三轮车,终于站在了李家沟车站的站台上,那是刚跨入新世纪的第一年,小雪入职以来进入的第一个项目部。北风依旧凛冽的正月天,小小的李家沟车站显得异常清冷。
工地的生活忙碌单调,见到的除了甲方偶尔送材料的三轮车,就是隔天送一趟水的牛车。牛车师傅是个老农民,因为来了工程队的人,业务量增大,老农兴奋之余特别健谈,村里的邻里故事,镇上的要闻大事就是小雪及同事们的消息来源。同事们都叫送水师傅李叔,小雪却从来都不称呼他,更别提打招呼聊天了,水车来的时候,小雪总是远远地扫一眼,认真地绑着手里的线把,但余光里总能准确把握到那个老农民漆黑干裂的手,尤其是在那个老农民边摸着牛背边握着水箱放水的皮管子的时候,小雪会本能地作呕,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要用从牛车上接到大缸里的水来生活。
那个时候小雪会狠狠地勒紧鱼线,线把绑的结实漂亮,恨不得瞬间干完所有的活,车站提前开通,自己就可以换到别的工地,条件总会比这里要好一些。可工作是需要实打实干的,小雪的工作越干越漂亮,可漂亮的小雪却一天比一天消瘦,饭忍着少吃,水尽量不喝,小雪的理由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只能说是自己饭量小,还不爱喝水,同事们还不太熟,不生疑也没有多劝。关键是身子不由心,小雪病倒了,夜半发烧醒来的时候,不堪折磨的床板替小雪把工友叫醒了,工友们一摸小雪烫的吓人的额头手足无措,一个工友举着手电筒去找李叔,很快就听见咕噜噜的牛车声音,夜半加班的牛脾气很大,鼻子呼呼地表达着不满,牛车师傅却很积极,“丫头,没事的,俺赶车快快地,一会到镇子叫大夫看看就好了。”
工友们合伙将小雪驾到牛车平板上,再后来,小雪就迷糊了。醒来的时候小雪一身的汗,是被热醒的,肚子还咕噜噜地叫唤,简易的镇子医疗所,空荡荡的,小雪躺在长椅上,枕着一双漏棉花的大手套,一件辨不清颜色的大衣,还有一件同款的大棉袄,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捂成个粽子,正愣怔呢,看见送水的牛车师傅只穿着个毛坎肩直打哆嗦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见小雪醒了,就紧着招呼小雪,“丫头,我觉得你也快醒了,起来趁热喝,大夫说你没毛病,就是营养不良,打了退烧针让发汗。我叫醒镇上看井的老王头,他婆姨现做的胡辣汤,快吃喽,暖暖身子,赶紧地,好吃着呢!”
小雪看看那双依旧干裂黑漆的手,看看身上盖着的大衣棉袄,再看看牛车师傅身上单薄的毛坎肩,小雪鼻头直泛酸,她接过那碗胡辣汤,喝一口,才发现胡辣汤真的是好吃着呢!
牛车师傅憨憨地笑着,继续唠叨着:“城里人呀,就是讲究多,要我说呀,就是得吃上喝上,你看那牛,吃上喝上,干活都有劲,吃喝不上啊,鞭子都抽不动。你说你个小丫头,你爹妈要是知道你病了得多心疼啊?不过话说回来呀,俺们这地方,交通不好,还缺水,你们这些娃娃呀也是遭罪了……”
牛车师傅的话绵长还煽情,小雪的鼻子抽了又抽,她第一次看着牛车师傅的眼睛说话:“谢谢您!李叔。”李叔却自顾自地继续叨叨着:“不过呀,小丫头家家地就上班了,你爹妈呀真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