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陕峰 中铁武汉电气化局
村上春树说,遇见百分之百的女孩,听起来奇骏高冷,让人倒吸一口凉气。李白吟唱:“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峨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诗人一定是心疼了。唐时长安是首都,关中话还不是土话俚语,是名正言顺的官话。心疼一词,大约是从的诗仙佳句之中,润泽导引入日常生活。
关中老话说,这女娃心疼得很!不像如今张口闭嘴说美女,恶俗无以复加。心疼一词,简简单单,在关中地区是家常词语。一为美,但美有千姿百态,老太婆想抱孙子,看见银盆大脸、丰乳肥臀,眼睛发直,这女娃好生养,心疼得很!高家林虽然喜欢巧珍小麦色的肤色,但比起润叶在城市的文明和高雅,还是心疼地选了后者。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心疼的触动,常常在时间长河里酝酿成笑话,以至于杨玉环爬出华清池的温泉,满大街都是细胳膊细腿尖嘴猴腮锥子脸的女娃,她能不含羞而死?
二曰喜欢,谁对谁有意了,常常伴有一种亚健康的状况,莫名紧张,脑门发虚汗,不会走道了,为伊消得人憔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心口痛楚是为最高境界,这就是心疼。陕北民歌如是唱:“想妹妹想得手腕腕酸,拿不起筷子端不起碗,三天没吃半碗饭。”心疼你,是喜欢一个人的走火入魔层级,不是黄家驹在《喜欢你》中快意摇滚,不像宝哥哥林妹妹的试探、纠结、冰释与交融,而是赶羊的少年在坡上嘶哑地歌唱,沟底下一条白绳子样的路上,淡淡的红花轿,心疼的女娃给别人做了婆姨。
心疼的第三种语境,是通用的,大约是疼惜。老财主临死没吹灭油灯,心疼得不忍撒手。一枚青花瓷盘子,摔得碎成渣渣,心疼地拾掇瓷片。城市大道的悬铃木突然被剃了头,枝繁叶茂转眼成了硕大的伤疤,心疼得无语以对。好好的庄稼地被推倒了,生长出钢筋水泥的冰冷疙瘩,心疼的一声叹息。这个层面,更多的是对物、对事,不对人,但只要心疼,关乎于情,胸口有一种被掏空的错觉,眼神木然,一如泥人。
我谈对象时,十来岁的外甥女回来叫嚷:“碎舅,我妗妗心疼得很!”我说:“谁是你妗妗,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如今,穿透了历史风烟,打通了地域区隔,久居他乡他国的我,若听得这一句家乡土话,会忘了穿鞋子跑出门来,涌出两行热辣辣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