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踩着满径金叶,漫步在四川资阳岳阳溪的老巷河湾,风里裹着桂子的甜香,指尖触到的叶片还带着暖意,忽然就懂了刘禹锡笔下“胜春朝”的韵意。春日的向上,是笋尖破土的莽撞,是枝芽抽条的急切,是一眼可见的线性生长;而秋日的向上,藏在“收与放、刚与柔、显与隐”的褶皱里,藏在万物各自的节奏中,悄悄诉说:向上,从来不止一种姿态。
巷口的老银杏,从来不是街坊邻里口中“长得快”的树。春日里别家树早冒了新芽,它才慢悠悠抖落残叶。夏日里浓荫连片时,它的枝丫还在一寸寸往外探,慢得像在数着日光。可一入深秋,满树金箔惊艳了整条巷。它的“向上”,从不是“每天长高几厘米”的量化,而是把春日的蓄力、夏日的涵养,都酿成枝丫里的扎实,沉淀出岁月的厚重。
河湾的芦苇更有意思,齐腰深的茎秆,柔弱林伶人。风裹着河气扑来时,它便顺着势弯下腰,避开折损的风险;风一歇,又直直地立起来,把蓬松的白絮往天上推,根须在泥里扎得更紧。渔民说“芦苇比竹子韧”,是啊,它的“向上”从不是硬邦邦地对抗,而是“顺应”与“坚守”的平衡。顺的是外在的力,守的是向上的心,柔里藏着不折的韧。
秋霜把叶子染成火红色,给老墙披了件花衣。很少有人注意到,爬山虎那些细细的红须子在贴着砖缝攀缘:有的刚触到墙顶,有的还在半腰,吸盘紧紧咬着砖缝,哪怕叶尖开始枯萎,也没停下往高处探的劲儿。去年冬天我以为它会枯透,开春却又见新绿从墙根冒出来。它的“向上”是藏在暗处的坚持,是“看不见”的生长,打破了“要被看见才叫价值”的偏见。真正的向上,从来不是活给别人看,而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执着。
河湾尽头的桂树不高,枝丫也不张扬,藏在银杏和芦苇之间,可每到深秋,香气能飘遍整条老巷。路过的人不用寻树,闻着那股甜香就知道“桂花开了”。它的“向上”,不在花朵开得有多艳,而在香气能送多远;不在树长得有多高,而在能给人多少温暖的慰藉。价值从不是外在的模样,而是内在的给予。
风又起时,银杏的金叶晃了晃,芦苇的白絮飘了飘,爬山虎的须子又往上挪了挪,桂香漫过了巷口。忽然明白,人生的向上不只是线性上升。有人快,就有人慢;有人张扬,就有人内敛。不必羡慕别人的“急进”,不必焦虑自己的“缓慢”,不必执着于“外在的标签”,不必纠结“别人的眼光”。只要在自己的时区里,带着沉淀的扎实、不折的韧劲、执着的本心,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管是哪种姿态,都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