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4版
发布日期:2025年04月24日
书缘书事
□ 杨丽丽 中铁三局四公司
文章字数:1,547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漫过玻璃窗,洒在案头那本泛黄的《安徒生童话》上。指尖抚过书角卷边处,忽然就触到了时光深处的温热,那些被书香浸润的日子,原是藏在记忆褶皱里的糖果,一不留神就溢出甜蜜的味道。
  小时候,老家的土墙上,糊着母亲从村里搜罗来的旧报纸。浅黄的纸页上,油墨味混着新刷的浆糊香,在潮湿的梅雨季里漫延成独特的气息。那时我总爱蹲在墙前,鼻尖几乎要贴上纸面,看“豆腐块”里的家长里短,读连载故事里的悲欢离合。母亲端着木盆从堂屋走过,见我蜷在墙根像只虾米,总要笑骂:“小皮猴,墙都要被你看出洞来了。”可她转身就会往我手里塞半块烤山芋,任我在“本报讯”与“读者来信”间,跟着文字去了更远的地方。
  邻居周叔叔的书柜,是我童年的“藏宝阁”。那深棕色的木柜子透着一股檀香味,玻璃门后整齐码着的书,像列队的士兵。第一次鼓起勇气敲门时,我攥着衣角的手全是汗,没想到叔叔竟笑眯眯地搬来小板凳,让我自己挑。我踮脚够到最下层的《格林童话》,书脊上的烫金字在阳光里发着光,叔叔还特意找了张牛皮纸,仔细给书包了皮:“别弄脏了,读完我这儿还有。”从此每个周末,我都要捧着书蹲在他家槐树下,看树影在“灰姑娘”的水晶鞋上跳舞,看“小红帽”的红斗篷掠过泛黄的纸页。
  学校的图书室,是藏在走廊尽头的秘密花园。我最爱的是踮脚够书架顶层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页间偶尔会飘出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定是从前的读者留下的书签。有回蹲在窗边读简·爱对罗切斯特说“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抬头才发现管理员陈老师正站在身后,她轻轻替我拉亮台灯:“慢些读,好书经得起细品。”那时的图书室总响着轻微的翻页声,像春蚕在咀嚼春天的桑叶,而我就在这“沙沙”声里,跟着书中的主人公去了他们的世界。
  和同桌阿芳换书看的时光,是校园里最甜的秘密。她有本带插画的《城南旧事》,我拿攒了半个月的水果糖去换。我们躲在操场角落的双杠后,趁体育老师不注意时迅速交换,书页间还带着彼此的体温。阿芳在“英子”遇见疯女人的段落旁画了小太阳,我就在“爸爸的花儿落了”那页夹了片枫叶。有时上课走神,课本底下藏着的小说被老师没收,下课后却见老师坐在讲台前翻看,嘴角还带着笑——第二天作业本里就多了张字条:“下次借老师看看,可好?”
  最难忘的是躲在被窝里偷读的夜晚。手电筒的光在帐子里像个小月亮,照着《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弯弓射大雕的剪影。听见父母的脚步声近了,赶紧把书往枕头底下塞,心跳得像揣了只小青蛙。母亲总在清晨掀开我的被子,看着我眼下的青黑假装生气:“再这样,明晚把电筒收走。”可转身又会往我书包里塞枚鸡蛋:“读书费脑子,补补。”就连上厕所时,我也要揣本薄薄的《繁星·春水》,蹲在老家的旱厕上读“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常被母亲笑骂:“书都要被你看出味道来了。”
  第一次作文被老师朗诵的那天,阳光正好。我写的是《我的母亲》,当老师念到“母亲的头发白了,像一片片雪花落在上面”时,教室里响起轻轻的掌声。课后母亲把我的作文誊在信纸上,贴在糊墙的报纸最显眼处,逢人就说:“我家丫头的字,比报纸上的还工整。”那时的我躲在门后,看着阳光在纸页上流淌,忽然懂得,那些读过的书,早已化作血液里的养分,让平凡的日子开出花来。
  如今书架上的书越堆越高,可最难忘的还是那些带着时光印记的旧书:母亲糊墙的报纸上模糊的铅字,周叔叔包书的牛皮纸,图书室窗台上的梧桐叶书签,阿芳画在书页间的小太阳。原来书香最动人的,从来不是华丽的装帧,而是那些与书相伴的时光里,母亲的笑骂、叔叔的叮嘱、老师的肯定、同学的约定,以及无数个躲在角落读书的自己。
  就像此刻,阳光依旧温柔,那本《安徒生童话》在微风里沙沙作响,仿佛在说:那些被书香浸染的岁月,早已成了生命里最斑斓的底色,让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开出美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