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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03日
母爱如水
□ 廖力 中铁物贸
文章字数:1,094
  此刻,我正走在宿舍的路上,两侧的路灯时不时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恍惚间竟与二十多年前堂屋里那盏煤油灯下的影子重叠。您总说人生路上宽窄皆是必经,可当我真正活到懂得这句话的年纪,却已错失太多向您诉说心意的时光。
  记得那年我四岁,非要跟着您去浇菜地。去后山的山道如羊肠,崎岖缠绕,您挑着两桶粪水,跟在我身后,扁担压弯的弧度像极了您弓着的腰背。长大成人,我特意试过那根扁担,浸透岁月重量的木头险些压碎我的肩膀。而您趴在床上整夜辗转,不得安睡,却是在您回忆往事的闲谈中得知。
  最难忘的还是那些暗夜。每当我在半夜生病发烧,吓得脸色苍白的您,着急忙慌地背着我去乡卫生院。一个女人,来回几公里,提着煤油灯,或打着手电筒,中途穿过一片坟茔。母亲,穿过坟地的路,您走了多少回?您怕吗?如今,您有时谈及此事,说:“怕,肯定怕!但有什么办法呢,那时你父亲在外打工,就我一个人。看到你难受的样子哦,只有硬着头皮,快跑过去。如果现在再叫我走夜路从坟地过,想想都害怕!”您笑着说的样子,总感觉眼角的纹路里还盛着当年的星光。
  有一年,播种时节来临,家里连种小麦的良种都拿不出,但您有一门手艺,从小在娘家学会了打草席。只要做完家务,您就坐在堂屋打草席,卖掉凑钱买良种。做完家务,几乎都是晚上九十点了,您又到堂屋继续打草席,那时电不稳定,如果停电,您就点煤油灯继续。您只得把我放在摇篮里,一边用脚推摇篮,一边用手打草席。有时我半夜醒来啼哭,您不得不再次手脚并用。在微弱的灯光下,摇篮吱呀声与草席编织声呼应。还有您黑乎乎的影子,装在了有时苏醒的自己的视网膜里,拉得很长很长。您经常打草席到很晚很晚,有时还打通宵。您所受的苦,遭的罪,好似在诉说:“多织一寸,来年的麦苗就能多绿一分。”
  而今,我在这座钢筋森林里穿行,常被呼啸的北风吹醒。每当工作不顺、内心孤寂、情绪低沉,眼前总会浮现您挑着粪桶在山道上挪步的模样。您用半生教会我最朴素的真理:所谓坦途,不过是把窄路走宽的过程。
  夜晚,我与妻子、女儿视频聊天,您有时也出现在屏幕中,对我总是嘘寒问暖、笑靥满面。我却注意到您脸上布满的皱纹,曾如水般清澈的眼眸变得浑浊,想到您常常提及的失眠,还有助睡眠的中药袋……突然发现,时光已悄然在您身上刻下了深深痕迹。
  近来,午饭后总会约上同事散步。有次经过河边,看见有人正往水中掷石子。水花溅起的瞬间,我忽然看清那个跟在您身后扔石头的自己,看清所有自以为是的成长,不过是踩着您的脚印复刻人生。那些您说“不苦”的岁月,那些被我知晓的往事,如今都成了照进现实的月光。我终于懂得,这世间哪有什么天生的勇者,不过是母亲们用如水般的温柔与包容,涤净了孩子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