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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03日
清明
□ 刘家材 中铁九局三公司
文章字数:674
  清明时节,总爱落几滴雨。雨珠子刚沾湿青石路,便怯生生往云里躲。山雾里浮出几顶竹斗笠,采青人背着篾筐往野径上走,这时节的山是藏不住宝的,红白黄三色花浪翻腾着,直往人眼里撞。
  头一遭闹腾的定是映山红。这花儿性子泼辣,专挑险峻处扎根,断崖边、石缝里,泼辣辣地红成一片,像群野蛮丫头,提着朱砂裙往山梁上跑,跑着跑着竟把整座山跑“活”了。背柴禾的老汉歇脚时总爱咂旱烟,烟锅子往山石上磕两下,安宁时望着山林咂嘴赞道:“瞧瞧,这红云彩把日头都比下去了。”
  踩着松针往深里走,转过阳坡,鼻尖忽地撞见一团香。栀子花总爱藏在油绿叶子后头,花瓣肥白得像新蒸的米糕。古人说“栀子比众木”,果然不虚。花气浓得能扯出丝来,倒叫我想起少时赏花,总爱把栀子花浸在粗瓷碗里,白瓷衬着玉色,香得能醉倒过路的蝴蝶。
  要说奇巧还看金银花。藤蔓在古柳上织就碧罗纱帐,金钗银钿暗藏叶底。放牛娃赤脚趟过溪石,忽然拍手笑嚷——原是花蔓垂作水晶帘,筛得满溪碎金乱玉。杨诚斋那句“蜂蝶过墙风”尚欠三分灵动,倒是几只早醒的流萤,拎着碧纱灯在藤萝间捉迷藏。
  暮色涨起来时,山道上多了些归人。穿花红小袄的老妇人挎着满篮映山红,说是要渍糖霜给孙儿治咳嗽;戴眼镜的青年捧着栀子花苗,根须上的湿泥巴还泛着潮腥气;最有趣是个淘气小孩儿,攥着把金银花藤当马鞭,跑起来叮铃哐啷。晚霞把花影拉得老长,空气里香气搅作一团,竟酿出几分米酒的醇厚。
  走到山脚回望,暮色中的花浪仍在翻涌。忽然懂得老杜为何说“感时花溅泪”,原来草木最知情,替人间记着所有未落的泪与未说的话。夜风起时,花香追着脚后跟跑,恍惚听见山在低语:且看这一季,且惜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