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广州,已有五载。
“屯蹇悲吾道,萧条客异乡”,每每想起这首诗时,常感怀吾道吾乡,想必蜀中早已水瘦山寒,而广州虽“萧条”未见,却已蒙上寒意。
在广州我们是漂泊者,随着项目南征北战,躲过了四川的天凝地闭,但岭南也有冬天。
广州白云区钟落潭镇就像散文诗里的绿野仙踪,我居住在一个被果园包围的村落,缭缭雾气自人心果、黄皮林、荔枝园依稀之间腾腾升起,飘散着果食的清香。村舍旁的老槐树沉沉低垂着枝枝芽芽,凝聚起岁月的沧桑又仿佛在微风细雨中招手;村口不时交织飘散阵阵桂花的香甜,迷人而又温暖,注定我们与这座村落短暂而又静谧的相遇。傍晚时分,踏着轻盈的脚步行走在绿道,沿路的田野阡陌纵横,农田上枯黄的稻秧被浓重的雾气包裹,或浓或淡,浅浅勾勒出睡美人模样,如白雪洁净如诗,伴随深邃的天宇凝望着岭南的辽阔。
村落的尽头是一片气势雄伟的高楼,错落有致,这是一片新的工业园区,是钟落潭镇最漂亮的新楼群,还未走进去却可以看见空空的。夜里,一栋栋工业楼寂静地伫立在道路两旁,就像睁着黑漆漆、冷清清的眼感受清冷的工地。工地外面有一条长长的老街,这里人声嘈杂,一部分是摆摊的小商贩,有6元一碗的蛋炒饭、10元一次理发、20元一件的T恤……一部分人三五成群出入,在傍晚昏暗的灯光下慢慢消散在镇上;有一些年轻人,或是在街边小酒馆,或是在喜茶店门口,畅谈这个冬天最新鲜的故事。我倾听着,在梦幻的灯光之中,向着未知的明天,感受岁月流转的绵延。
冬至,各色美食在这个时节里显得格外暖心。堪称“菜系之都”的广州,一口口热腾腾的潮汕牛肉火锅、螃蟹海鲜粥、刺身海鲜……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广州以其独特的风情令人心生羁绊。我最喜欢在广州的流溪河河堤上漫步,走走停停,河流两岸的手工小吃摊上,我品尝到裹着荷叶烤香的窑鸡,还有凉茶、玫瑰云吞、肠粉、生蚝等等。因为喜欢吃,喜欢逛街,走街串巷间渐渐便染上岭南的烟火气息,似乎也成为与这个城市相连的一份子。
与此同时,岭南人的习俗和传统也深深地吸引了我。他们讲究“冬至”,这一天我们便有了欢聚、分享的理由,巍峨耸立的广州塔下沿街的小摊也愈发热闹起来,伴随珠江跳动的脉搏,来上一碗汤圆,加一份牛杂蘸上广州独有的蒜泥辣椒,香甜火辣间,这座城市便已不再陌生和孤独。
这个冬至,我们无法回到熟悉的家,但在广州这个异乡,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温馨和家的味道。
北方下雪,南方“下花”。岭南的冬日,是鲜花点亮的繁华之地。恰好在村庄东边,有一排栅栏,栅栏外是一条河渠,在河渠之外,是一片片开阔的菜地,沿边挖挖刨刨,种些玫瑰、桂花、杜鹃、山茶。村里还有古老的异木棉树,有的盛放洁白如雪,将暖意撒满繁花似锦的冬天,弥补广州不下雪的遗憾;有的粉嫩如樱,在午后慵懒的村头,落英缤纷,唤醒了被生活摩擦的“初恋感”。空闲时驶进岭南的街头,这里的天桥护栏开满勒杜鹃,就像突然间驶进了一条飘舞的绸带,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飘逸、璀璨的花儿成为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难得的一份闲适,她们张扬着斑斓的色彩,每一个异乡人都为她驻足,被她治愈。
钟落潭镇村落里的年轻人,把乡村建设成城市,把故乡带进了广州,也把岭南镶嵌进生活。此心安处,即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