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项目经理姓于，外号“鱼脑壳”。个子不高，50多岁；走路带风，嗓门老大，说话急急地，夹杂着批评，催促，甚至吼，在偌大的项目部回旋，像燃放的鞭炮响个不停，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整个项目部仿佛着了火。顷刻间，每一个人都奔忙起来，或低着头不语，步履匆匆，或咔嚓咔嚓敲击着键盘，在Word和Excel里跑起了马拉松。连车轱辘，打印机也换了姿态，唧唧唧、嗤嗤嗤……从早到晚，跟打了鸡血似的。
此刻，项目部会议室正在开会。
“鱼脑壳”坐在椭圆形桌子左边正中的位置，一脸严肃，眼神跟扫描一样，依次审视在座的其他人。会场里鸦雀无声。
通知下午5:30点开会，现在已经5:50分，仍然有两个班组长未到。
他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开会！”
其他人看看“鱼脑壳”的脸色，又看看彼此，显得十分谨慎和不安。或许今天他吐出的那一团火烧着的就是自己。
“3天了，白石坑隧道进口该上的机械没有上，该来的工人没有，冷冷清清。想拖死吗，啊？
亚奇隧道出口场地内混乱不堪，跟懒婆娘的家一样，这里一堆，那里一堆，遍地都是，不堪入目。
白棋，你是主管生产的副经理，你没看见吗？还有其他人，工区长，当班的施工员，你们也看不见？形象即脸面。娶老婆，你们都知道要漂亮的。我们的工地就那鬼样子？”
他满腔怒火，把笔摔在会议桌上，像抛掷出去的标枪，带着他的情绪在会议桌上连续弹跳。
会场里，其他人低下头，默不作声。
而对于白棋，脸刷地下红到脖子根了，俨然一只战败的大公鸡，握着的笔不由得晃动起来。面对如此工作的作风，他有些心惊，或许自己和其他人就是缺乏这样的作风才导致工作的滞后。要不，前任项目经理怎么会离开呢？
那时，会议室的后门被轻轻打开，两个身影闪进来，未曾料想，还是被他看见了。
“给我站住！”“鱼脑壳”伸出了手指出他们俩。像施了魔法一样，王大力和秦帮应瞬间被定住了。王大力想辩解两句，被秦帮应拽了拽衣袖。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俩低垂着头站着。
“以后，谁来迟到了就如他们一般，站着开会。包括我在内。王大力，白石坑出口，工人和机械什么时候到齐？”
“正在召集。”
“我问，什么时候到齐？”
“两天。不，不……三天。”
“三天没到，合同部评估损失，按合同约定严格执行，在当月验工计件款里抵扣。”
“谁在做会议记录？”他问。
“我！”邱艳“噌”地一下站起来，宛若身体里安了弹簧。
“从今天起，有关我的要求和其他人的承诺一并记录下来，重要的内容，形成纪要。以便查询，该有而没有的，以你绩效工资抵扣。”话还没有讲完，邱艳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白棋、秦帮应，亚奇隧道出口形象什么时候得到改观？”
“大后天。”秦帮应说。“后天。”白棋回答。
“绣花吗？就一个场地整理，还后天，大后天？”
“就是场地太窄了。”白棋解释。
“场地太窄了？当初的方案怎么设计的？这会儿，我管不了。后天一早，我、安质部、业主一起去工地检查，没有达到要求，去留，你自己决定！”高分贝的声音像警钟敲在其他人的耳边，说白棋，也是说自己。此时的“鱼脑壳”就像一个大喇叭，浑身的怒火从嘴巴里迸射出来，其他人犹如坐在火堆之上炙烤。更让人惶恐的是：他和邱艳不断地在本上记录着。自己的言语被记录下来，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想喘口气，拖延一下都不行。
两小时半的会终于开完了。
天已经黑下来。王大力和秦帮应饥肠辘辘，两腿发胀，一瘸一瘸地随人群从会议室走出来。唉，老了，老了，自己还重温了一回儿时调皮被惩罚的滋味。可是，他俩不敢歇息片刻，即刻上车消失在夜幕里。
白棋简单扒了几口饭，叫上司机也“突突突”地去了工地。项目部，所有办公室里灯光依旧……
三天以后，一样时间，同一个地点，特别是王大力和秦帮应早早地来了，会议室座无虚席。
“鱼脑壳”用惯用的眼神环顾了一圈，简单说了一句：“会议开始！”
白棋的心尤其跳得厉害。今天早上的检查，“鱼脑壳”始终一言不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知道。自己尽力了，去留就看今朝。
“白棋，白石坑出口人员、机械到齐了吗？”
“到齐了。”
“何以证明？”
“我拍了照片，你看看。”白棋把手机递给他。“鱼脑壳”并没有看，把目光投向机电部长张恺和劳务专管员关兴。他俩疑惑地看着他。
“傻了吗？干这么些年了。”他的声音提到了高八度。
关兴说：“我证明，他们到人了，已经在我部门登记。”“鱼脑壳”伸出了手，一份还带着硒鼓热量的花名册递在他手上。
张恺傻了眼，不自然地把笔来回握着。
“部长，都当几年了？工作流程不知道吗？机械进场，登记，查验司机相关证件，了解机械使用年限、性能，是你该做，更是必须要做的！”
“这几天，忙，我，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张恺吞吞吐吐。
“这么紧的工期，等你有时间再做？你不怕老板糊弄交差，埋下安全隐患？没有责任心，没有紧迫感！处罚25%绩效工资。明天，中午下班前，把进场机械详情交与我，谁干不好，谁走人！这里坚决不允许混日子。今天会议结束，各部门主管自己在此写承诺书，交办公室存档。”一边说，他又一边在自己的记录本上记录。
“在此，我通报亚奇隧道出口检查情况：很好。特别得到了业主方的极大赞赏。这里给予亚奇工区4个管理人员和白棋的一共2000元的奖励，马上执行。”
白棋舒了一口气，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何福兰 中铁五局华南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