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的作品《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其中“我向星辰下令,我停泊属望,我让自己登基,做风的君王”(《风的君王》)一句是他在灰暗冷峻诗歌中不多的少年意象。少年时心心念念的乘风而起却于现在旅程开始的时候早已司空见惯。在怀揣着梦想奔波的时候,旅途反而是一段经常被人忽视的时间,如同电影的结尾鲜为人关注。
这种感觉,在我返乡时所感尤甚。由于工作原因,回家一般搭乘飞机。第一次乘机起飞的时候,不免有种推窗入手皆星辰的幻想。然而次数多了以后,机上的旅客往往起飞之后闭目小憩,以此对抗漫长路途。只不过,此时想要即刻飞跃的万水千山,又是谁人魂牵梦萦的乡关?或许闭目也只是一种避免近乡情怯的方式而已。
许多作家都喜欢把故事放在旅途之中,无论是写一个短篇作为断章留白,还是以此为草蛇灰线而起长篇,都是一种很方便的行为。只是这种开端对人而言可能逐渐奢侈。
从前有次坐车的时候正值落日时分,车辆从桥上驶过时披着霞光,桥下河水如麦浪般摇曳着金黄。或许,这是自然给予漂流游子的补偿。
旅途中会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识很多。眼眸中会有浮光掠影而过的某些景观,仅仅是惊鸿一瞥便让人难以忘怀,但更多的是见惯且大同小异的场景,仅供看累手机后举目消遣而已。一年到头窗外之景大抵如此。节气廿四交替,尘间车马奔疾。
偶尔也会与旅客交谈。印象较深的是一位老太太,穿着干净利落。有人认为衰老一般从眼睛开始,如按此标准评判,她显然尚未老去。从去做何事谈起还有些拘束,当话题聊到生活后仿佛打开了开关,话语中并未带有老年人特有的絮叨,反而有一些矜持。谈到最后的时候她眼中似乎有光:“人老了闲不住,不想在家里待着,孩子们说让我出去转转,还有说要请假来陪我的。我真觉得不用,这个年纪一个人生活也惯了,带着他们还不自在。老了就要做些年轻时没做过的事,这是老头子告诉过我的,我这也算带他出去看看……”
在单调而重复的旅途中,遇到一个不同的灵魂,何时抵达目的地反而成了其次,而旅途的意义或许也在于此了。
还是诗人阿多尼斯,在他题写赠语时却偏爱的是《风中的树叶》中一个断章:闪亮地生活,创作一首诗;前行,增加大地的宽广。或许诗人内心已将祝福化作幻想:无论时代更替,岁月流转,旅途和诗歌仍将伴着生命滚滚向前。(赵添懿 中铁十局五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