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欢逛集市， 是为了体味市井人情， 我喜欢逛集市， 是因为偏爱集市里能寻摸到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 远比百货商店精彩。大型的百货商店里商品摆放模式大同小异， 无非是一层珠宝、 二层女装、三层男装、 四层运动， 地下设超市， 外加小吃和家居百货， 没啥新鲜的。但集市不一样， 找到久违的食物会倍感欣喜； 发现新奇玩意儿可以尝鲜； 如果不敢尝， 就是看两眼， 也是见了世面。
　　从20世纪90年代， 我大学毕业到中海外后， 因工作原因， 国内国外， 走过很多地方， 逛很多地方的集市。上班后第一次出国去了南太平洋上的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 坐车去工地途经集市， 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当地人， 地上的塑料布上血赤乎拉铺了一地的肉。同事说， 那是海龟肉。可惜赶时间， 不能好好下车参观。对集市的好奇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的。
　　2001年底去博茨瓦纳投标， 周末逛集市， 一个当地人面前摆一个布袋子， 里面装着晒死的呈条状的黑色大肉虫， 虫子比我的手指头粗。货真价实的高蛋白食品， 健身教练真该尝尝。多年后， 我跟在博茨瓦纳常驻的同事提起此事， 同事当即承诺回国时给我带一袋肉虫， 我差点把他拉黑了。
　　2015年去肯尼亚时， 抽时间逛当地的大型自由市场。市场共2层， 一层主打蔬菜水果等， 二层以工艺品为主。奇怪的是， 我在卖画的摊上看到国人爱挂在客厅里的大幅风景油画， 比如瀑布、 牡丹或迎客松等。后来才知道， 到肯尼亚淘金的中国人把自己中意的山水花鸟印刷品交给当地画匠定制油画， 画匠就照猫画虎一模一样临一幅， 中国人拿回家挂客厅沙发背后的墙面上。在市场的二楼， 我跟卖马赛珠珠的非洲人摊贩相谈甚欢。摊贩说他的理想就是去广州做贸易赚大钱。从二楼往下看， 卖菜的黑大叔不停地上货理货， 新上的叶儿菜如当地人的皮肤油亮油亮的， 我忍不住掏出用手机照下来。下楼遇到菜摊黑大叔， 他自豪地跟我打招呼：“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菜， 你在楼上一直在照我和我的菜摊” 。
　　2015年底去大理， 吃完饭散步时发现酒店后面就有一个露天的农贸市场， 摊上的蔬菜水果新鲜得仿佛刚从地里挖出来， 鲜花椒、 鲜百合、 鱼腥草、 石榴、 芒果和鲜花摆在一起， 赏心悦目。我每天睡前都要吃一个从市场买来的一斤多重的大石榴， 石榴籽粒儿大水分足， 比陕西的石榴好吃。小时候最恨吃茨菇， 面而不糯， 带点儿苦味。离家多年没吃到茨菇， 也从来不想。然而在大理市场上发现茨菇， 如遇见家乡旧物， 格外亲切。著名作家沈从文对茨菇的评价是 “格比土豆高” 。回京前我在市场溜达一圈， 看中个头特大的芒果， 想带几个回北京。卖芒果的小姑娘听说我要带到外地去， 领我穿过人群， 摸到一小仓库， 给我挑了几个稍生的大芒果， 说生一点的芒果硬， 托运时抗造， 嘱咐我回到北京后过两三天吃正好。
　　摩洛哥马拉喀什的大巴扎突破了我对市场的想象力。太阳西下， 空旷的广场上突然四面八方支起各种摊子， 有最精致的地毯、 最鲜甜的现榨橙汁、 最亮丽的阿拉伯袍子、 最香的烤羊肉。百货日用、 蔬菜水果、 工艺品、 男女服装， 应有尽有， 热闹和喧哗一直持续到凌晨。
　　还有广州的青橄榄番石榴、 大连的樱桃无花果、 武汉的青莲红菱、 越南的兰撒果、 澳洲的树番茄、 马来西亚的蛇皮果、 尼泊尔的染料， 这些在各地市场上邂逅的好物， 如璎珞珠串， 散落在人生的每一程， 令生活有滋有味。 周恒言 中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