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耐不下心来读 《李自成》 , 但却 “读”过姚雪垠。大概是在1985年, 我尚在武汉大学经济系学习。一天, 得消息, 说姚雪垠先生晚上要到学校讲座。当时, 我住在梅园, 离行政大楼西侧南一楼很近, 那天晚饭后, 我提前到场占据 “有利位置” 。
那个讲座是中文系邀请举办的, 已记不清是谁主持的, 只记得: 一是姚雪垠一头白发, 我觉得长得很像我在照片上看到的刘少奇; 二是他一口的河南话, 真正是 “乡音不改鬓毛衰” ;三是讲话从头到尾都洋溢着自负, 无论是对自己的文学水平, 还是对自己的书法水平, 都是“老子天下第一” 的感觉。
姚雪垠是以 《李自成》 出名的, 按理当然应该是要谈他的 《李自成》 了。但他却拿出很多的时间来津津有味地谈他的另一部早期的作品, 题目好像是叫 《长夜》 。他说这是他抗战结束后写的一部自传体性质的作品, 反映的是商洛山中土匪的生活。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曾被土匪捉去, 在土匪窝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对土匪的生活非常熟悉, 可以说铭心刻骨, 于是他经过多年酝酿, 用文学的手法把那段生活相对真实地表现了出来。
他说这本书解放前夕在上海出版过一次,但印数很少, 没引起多大反响, 后世人知道的也很少。改革开放后, 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了他的这本书, 才引起文学界的注意。20世纪80年代初期, 《长夜》 又被翻译成法文在法国发行, 不想在法国引起较大的轰动。他说, 可能是因为书中反映的土匪生活对法国的人们来说很陌生, 因而也很新鲜吧, 因而作为作者的他在法国获得了不少荣誉。他还被邀请到法国和来自其他几个国家的顶尖级的作家一起签名售书。
他骄傲地说:“我的书摊前排的队是最长的, 这恐怕倒不一定是我的作品是最好的, 主要是我签名的工具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用的是钢笔、 蘸水笔之类, 而我用的是中国独有的毛笔。他们从来没见过柔软的毛笔下能变出能粗能细的中国特色的方块字来,这令那个欧洲金发碧眼的人备感新奇。还有个年轻的美女在那里排队, 老远就对我飞吻。领到签了名的书后还要跟我拥抱一下。那个美呀! ” 说得台下的听众哄堂大笑。他还不忘补充道, 中国书法确实是个好东西, 他一直在坚持练书法, 在跟文朋诗友等各界朋友的交往中经常用到, 得到不少好评。他还当场展示了他的书法作品。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书法还是十分自信的。
我是书法爱好者, 事后专门找了一些姚雪垠写的字来品味,我觉得他的字在当代普遍不善书法的作家群里的确算是好的, 可是若严格用书法的标准来衡量, 还是一般, 境界不够。但作为一个著名作家, 如此推崇中国书法, 还是令人高兴和欣慰。但自那以后, 直到姚雪垠1999年去世, 我也没有再见他, 但他当年的一席话却像是用毛笔黑墨书写在我心里的宣纸上, 永不褪色。
陈金 中铁大桥局桥梁传媒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