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春兰 中铁七局武汉公司
父亲怕老,更怕我们知道他老了。
一天,我要找他帮忙,直接冲到他房间去,却看见他正慌慌张张地取下眼镜往背后藏。我惊讶地笑着问:“老爹,你啥时候戴眼镜了啊?”他尴尬地笑着说:“没有啊,捡到一个眼镜,戴着玩玩。”其实,60多岁了,眼睛老花了很正常啊,但他就是不愿被我们知道。
他有高血压,高压达到180毫米汞柱,可是才忙完农活儿又跑到工地上找活儿干。我们都说他年龄大了,又有高血压,拦着不让去。可他只在家待了几天就吵着说“在家头晕,出去干活身体还好好的,什么毛病都没有”,非要出去。听着他说每天精神抖擞,我信以为真。可是在一次给他换服用的降压药时,他无意中说“喝这个药很有效,头不晕了”,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强撑着,怕我们知道。
前几日,父亲着急招待客人,刀片划开了手指。他用创可贴简单地盖住便继续忙碌起来。送走客人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他顾不上吃饭,又赶忙送孙子上学。刚回到家,他又慌慌张张地找东西准备出去。二姐凑近问他找什么,却看见他左手食指鲜血直往下滴。不一会儿,他用来临时包扎的塑料袋里就积了一小兜血。送到医院,直接缝了六针。此时距划伤时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父亲怕老,真的怕老。他不是担心老了,自己身体会变差,而是担心让儿女知道自己老了,儿女会操心,会不放心。
想当年,他一个人拉着重达2吨多的板车运货,比邻居一对父子加一头毛驴还拉得多。他不是天生神力,反而因为少年时饱受三年饥荒之苦而体质差,瘦得只剩皮包骨。他只想着一次多拉点货,多挣点钱,给家里多增加点收入。
他在雨雪中饿着肚子骑行50多公里去赶集,到下午卖完商品才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光着膀子在田里割稻子,汗水如珠子般不停地滚落下来,胳膊上、背上全是被草茎划开的大大小小的血口子;他在工地上砌护坡,刺骨的寒风激起他强烈的咳喘……
几十年的风雨拼搏,几十年体力透支。前期身体欠下的债,如今都找上门来。胃病、哮喘、高血压,坐骨神经痛,他掩饰不住的这些被我们发现的病痛。但我们始终没能说服他好好治治,只能任由他长年累月用药物缓解疼痛和不适。他仍旧操持着家里的一切,担心着我们的房贷,操心着我们的孩子。
父亲,您放心地变老吧。您的儿女们都已经长大,都能独立承担起各自的家庭,不需要您再这么辛苦操劳。让我们像当年您那样,为您遮挡一下风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