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走进书店,或者书市、机场候机区、网上书城,成功学类型的图书销售总是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你避无可避。这些书籍的特点大约可以归纳为夸张的封面、鼓动性的说教、露骨的数字,动不动就是教你怎样年入百万。他们对于“成功”的定义,无非是赚钱、高升、豪宅、名车之类。
其实,岂止是图书市场,在影视、传媒、教育培训等不少领域,“成功”都成了被热炒的主题。这固然反映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但在“不是权就是钱”“成名要趁早”等喧哗与骚动中,更多的却是急功近利的焦躁。
对幸福的希冀是每个个体生命生存下去的意义。但把财富的多寡、职位的高低等同于成功,把成功等同于幸福,把成功的希望寄托于速成方法、终南捷径的想法、做法我不敢苟同。这些人在迎合大众心理需求时,本身就已经模糊了“幸福”“成功”“成就”“成长”的概念。
有时候我在想,世界上是否真有成功这件事?众人所谓的“成功”更准确的表述应该叫“成就”吧。孔子一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业值得夸耀。按照世俗成功学的标准或许会说,他在鲁国担任大司寇这可以算是成功;如果他们再稍微有点文化或许会说,孔子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是万世师表。后面列举的功业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认可,但在总结自己的一生时,他说:“吾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孔子没有谈他成就的功业,只是在讲述自己一生的感悟,这就是成长。成长是具体可感的心路历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和发生中,是比所谓的成功更为恒久的。当生命成长到了圆融、知足、饱满的精神状态时,可能就是幸福吧。
如果要给幸福一个准确的定义,那庄子《逍遥游》里讲的“无所待”应该是最好的注解。培养方法,则有点像孟子所谓的“养浩然之气”。志向,则该是王阳明十二岁时询问老师“何谓人间第一等事”时,得到老师“读书做大官”的结论后反驳的“读书做圣贤”。那么,对待得失的心态就是范仲淹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王阳明二十四岁时,他在会试时再度名落孙山。有人在发榜现场因为没见到自己的名字而号啕大哭,王阳明却无动于衷。大家以为他是悲伤过度,纷纷都来安慰他。他却说:“你们都以落第为耻,我却以落第动心为耻。”以落第为耻的人,或者埋怨命运的不公,或者悔恨自己的懈怠。总之,花团锦簇的热闹、马蹄轻急的风流、衣锦还乡的荣耀都没有了。而以落第动心为耻的王阳明知道只有“进德”和“修业”才是天地间靠得住的事。进德与修业,得失寸心知,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定,丝毫不能做主。有了这样认识的人,对待成就的得失就不再会大喜大悲了,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内心的成长。
时光荏苒,人事变迁,转眼又是新的一年。回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有风雨、有坎坷、有忧愁苦闷、有彷徨踯躅……但还好,都是成长。新年又将开始,我可以不再轻信某位大师或成功人士的蛊惑,不再祈求天上掉馅饼、出门遇贵人,可以只是刻刻踏实笃定,时时反躬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