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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04版
发布日期:2014年08月13日
真与假
文章字数:1,164
  □曹忠义 中铁电气化局
  薄暮时分,他躺在床上翻看微信。便有单位同事的《骤雨暮后新晴》映入眼帘。那是一首诗:“西山泼墨画瑰奇,月小星稀碧海低。独立市桥看涨水,凭栏风过欲加衣。”碧海是指代天空吧,骤雨洗过的天空,就那么清明,那么近了。
  读罢诗,他来到窗前。他与母亲住在一幢24层楼的顶楼,楼高月小,更隔绝了母亲与街市的沟通。他便写了以下字句:“漾洒万觚千街醉,掀动层云半月微。几声归鸟掠秀枝,长风一片拂孤台。”却是不讲平仄的。而那情景心境,倒真真切切是在这薄暮时分,于孤楼上捡拾而得。
  然而静心细想,真正孤单的,仍然是他的母亲。他每次推开屋门,母亲就孑然坐在沙发那里。看见他时,就像寻着依靠,趋步走到近前,从头到脚端瞧他。然后把他背着的小挎包接在手里,再挂到那边的衣帽钩上。母亲端瞧他时,他仿佛把腰杆也挺直了,因为他清晰地感觉,他就是母亲的依靠;她接过挎包时,他禁不住有了撒娇的冲动,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然而,撒娇的冲动,只现于一瞬之间,因为在他的感觉里,母亲着实需要他的依靠。
  父亲去世两年后,他才把母亲接到城里。他想把父亲未曾吃喝用度过的一切,让母亲好好享受一下。这就像缭补出现了漏洞的衣衫,使已经惭愧透了的心不至于再惭愧下去,以致无以缭补而愧然无期。这于他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然而,他在这样的救赎中,却常常不免要说假话。他这些日子总往果蔬摊前走。那些时令水果,从前很少问津,而现在眼见黄澄澄、绿油油、红艳艳的果子,他总将目光附着上去。便与摊主讨价还价,称些拎回家让母亲尝。母亲见他拎了青绿的果子,就问:“这是啥水果?”他说:“是猕猴桃。”改天又见他拎了黄澄澄椭圆状的果子,就又问。他说:“是芒果。”他曾拎过两种泛着暗红颜色的果子,一种叫荔枝;一种大的叫山竹。母亲问他时,也都告诉了称谓。这都是他用真话告诉母亲的。
  每次母亲都要问价钱。第一次问时,他脱口说出真正的价码。他的话阻止了母亲咀嚼的口唇。她凝望着儿子,喃喃地说:“这,太贵了。”那副不开心的样子,就这样楔在儿子的心上。转天儿子拎了果子,母亲再问他,他便把自己擅自打了3折的价钱告诉给母亲,然后再饶上一句:“现在啥都贵,这算顶便宜了。”
  母亲不擅剥吃这些水果。有些他也不会,是讨教了别人才会剥取。他每次剥好都看着母亲吃下去。有时母亲问儿子,你咋不吃呢?儿子说,你吃的这些,都是对心脏血压有好处的。我心脏血压没问题,吃了倒不好。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母亲,心里却遗憾地想:“冰棍和雪糕,因为她的牙遇酸遇冷都吃不成了。”
  他还记得,那个雨天夹了风,举着的伞就在脑顶变成了蝴蝶,一个劲儿斜翅翻飞。脚趟过眼下的流水,裤角也就湿重了肩膀和后背也有了水印。这是他在一个服装摊前,采买只有城里老人才有条件穿的那种衣服时,体会到的情景。这使他很骄傲,也很感动,他很久没有这么感动过了。这是一个工程人来自心底的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