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 总部机关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这是题于《万物静默如谜》这本书的扉页,波兰女诗人维斯瓦娃·辛波斯卡照片下的一句自述语。这句话,源于她的诗《种种可能》。因而深深地吸引我,静下心来认真地阅读这本书。
《万物静默如谜》是辛波斯卡的一本诗歌选集,是从她各个时期出版的诗集中,精心挑选出来的75首佳作。按以往阅读经验,我是不太喜欢读外国人写的诗歌,甚至包括普希金、惠特曼等世界级诗人的诗。
也许“诗不能译”的缘故,好诗确实难译,例如:我常想,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歌《碧潭》“如果碧潭再玻璃些/就可以照我忧伤的侧影/如果舴艋舟再舴艋些/我的忧伤就灭顶”,《寻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如何译成外语,即使硬译,要么索然无味,要么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无法品味到余光中汉语诗歌那种独特的韵味和意境。所以对于外国诗歌,我经常也只是随意翻翻,并不怎么十分用心去品味。但这本由台湾诗人陈黎、翻译家张芬龄夫妇合译的《万物静默如谜》却让我非常吃惊,改变我以往对译诗的固有看法。
1996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辛波斯卡在获奖讲演《诗人与世界》中说道:“地球上的居民多半是为了生存而工作,因为不得不工作而工作。这对人类是最残酷无情的磨难之一,而就目前情势看来,未来似乎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这段话让我陷入沉思,我们大多数人的生存现状不正是辛波斯卡说的这样吗?辛波斯卡说这话的意思,正因为生活的平庸和荒谬,所以她选择写诗,并做一个诗人。而且她认为“灵感仅属于受幸运之眷顾精英团体”,也就是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写诗来对抗生活的平庸和荒谬——这又是何等宿命?如此推理又让我陷入深深的困惑,倍感生命的无助。
辛波斯卡认为诗人必须能够也应该自现实人生取材;没有什么主题是“不富诗意”的,没有任何事物是不可以入诗的。辛波斯卡的诗遣词造句看似简单,但若真想动笔模仿写一首,却似乎很难。到这时,才明白辛波斯卡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其诗境之高,构思之深,才能体会一二,让人叹服。
而辛波斯卡还有一些诗写得非常特别,如《不期而遇》《与石头交谈》《葬礼》等。《葬礼》由35句毫无关联的对白组成,似乎有意营造本应静穆的葬礼,却一片喧嚣和嘈杂,映衬现实的荒谬和琐碎。《葬礼》其实是写给她自己的墓志铭,也提前描绘好自己的葬礼场景。《葬礼》一诗中不见死者和悲伤,只有无关者的闲聊,死亡居然是那样轻松的一件事情。《葬礼》并不是我们以往所认为的“诗”形式和构思,从中也可以看出辛波斯卡的试验、探索和突破,寻找诗歌自有的张力和弹性。
她的作品对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适当距离,清楚地印证了她的基本理念:看似单纯的问题,其实最富有意义。由这样的观点出发,她的诗意往往展现出一种特色——形式上力求琢磨挑剔,视野上却又变化多端,开阔无垠。合上诗集《万物静默如谜》,我不免感叹,世上又有多少人读过辛波斯卡,又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阅读辛波斯卡的诗歌?没有阅读,世界又会因她的作品而变得不一样吗?对此,我也满怀疑虑,一个作家或诗人对世界的影响往往是有限的。所以,写下这篇不是书评的书评,希望有更多人阅读辛波斯卡,寻求一些微弱的“改变”或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