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新疆戈壁滩,是今年八月,来到中铁一局G30连霍高速改扩建高速公路哈密至吐峪沟段10标项目。
我从鄯善火车站出来,一股火辣辣的气浪扑面而来,眼前波光粼粼的戈壁,一种熟悉的感觉,我的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够。我看似平静,内心早已热流滚滚。沉在记忆深处又时时浮现在眼前的戈壁滩,总让我感到亲切和感动。
三十七年前,我印象里没有戈壁滩这个词。从刚满十八岁后的第三个月月末起,我在戈壁滩上没间断生活了四年半,天天足不离戈壁,目不离戈壁,再坚硬的砾石都能捂出感情来。
我是和同批新兵乘闷罐子军列进入新疆的,到了鄯善军营,一眼看去,远处,再远处,一直望到遥远的天山,都是平展展光秃秃的石子地,无村庄,无树木,无庄稼地,我有点被惊住,心随即就和戈壁一样的凄凉,一心要逃离的关中西部农村,地里麦苗都还是绿的呢。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在汽车连,我们连停车库、停车场、营房、饭堂、院子、猪圈,就在原始戈壁上,连里唯一一块水泥地,是篮球场。停车场两头有两行沙枣树,一到夏天倒是有点生机,常常也是落满土尘。我们去机务队、警卫连、气象台会老乡,都走的戈壁滩,怎么近怎么走,果然走多了就有了路。
戈壁上没有大石头,拳头大的石块也不多,黑色、灰色、深绿色的石子铺满大地,大都和小枣一样大小,圆的、椭圆的、扁的、长的都有,都不带棱角,都是浑圆状,很好的流线效果。戈壁滩不光浩大,而且很坚硬,深不可测,就在我们脚下,还蕴藏着石油,而且是富油区,这一带已经叫吐哈油田了。
如今的鄯善戈壁上,新添了鄯善北站和吐哈站两个火车站,还都是走高铁的,那时只有鄯善老火车站,一个边疆小站。但鄯善站在我们心里,差不多就是圣地,甚至会超过热闹而不繁华的县城,我最后一次走出戈壁,就是在老火车站挥泪告别。
记得我开车跑吐鲁番有三到四次,都是给空勤灶去拉菜,也就拉茄子、辣椒、豆角、韭菜之类的寻常菜,鄯善这边地少菜少。单趟过去九十公里,中间四十五公里处是火焰山,穿过火焰山,国道往西北方向去吐鲁番,照样四十五公里,照样笔直笔直。这条路北侧路边有一座砾石沙土堆起来的孤坟,坟前朝南立一块简易小石碑,上边记载着五六十年代发生的事。看着孤坟,心想这么偏远的地方,家人一定难得来看他们,他们来自哪里呢。
总能勾起我乡愁的兰新铁路线,就在红山和天山之间的戈壁滩上,全长1903.8公里,是中铁一局建设的新中国成立初期最长的铁路干线,是第一代筑路人靠一双手、两个肩膀,用坚强的意志力修筑而成的。后来我到中铁一局工作,常常听见老一辈铁路人在兰新铁路上的故事。
鄯善大戈壁还被称是百里风区,其实从鄯善到柳树泉再到哈密,几百公里都是风区,但这里的风不是常年刮,常年刮大风就没法飞行了。鄯善往西过了吐鲁番的达坂城,就是被王洛宾唱火了,姑娘们真漂亮的那地方,才是常年大风呼呼地,刮得树都没有头,而且一律都是向南倾斜着。
戈壁上最恐怖的当属沙尘暴吧,沙尘暴我们叫下土。别的都可以躲,无法躲避的是下土。奇了怪了的是,沙尘暴来临时,并不伴随着狂风,它是悄没声地就来了,一道几十里长黄尘,遮天蔽日,朝你滚滚而来。一边是晴空,一边像是活动着的土山,泾渭分明。土山翻卷着逼近晴空,吞噬晴空。营房、机场、飞机、汽车、行人,包括辽阔的戈壁,都被沙尘暴笼罩了。
鄯善戈壁和哈密戈壁,沿天山南麓东西绵延四百公里,无缝对接,哈密的戈壁不像鄯善戈壁那么平展,洪水冲刷的南北向的沟槽遍地都是,而且大的鹅卵石、大石头也不少,让你能想象得到洪水的汹涌,即便是这样,这里的水也是奇缺的。很多地名,听着让人嗓子发干,沙枣泉,一碗泉,苦泉,火石泉等等,你听听。
如果非要我对鄯善戈壁和哈密戈壁做个比较,那么我说,前者平静、秀美,哈密戈壁则粗犷、生猛。
那时候,教导排的车轮还曾驶过中蒙边境我方一侧的三塘湖、淖毛湖戈壁。我后来往南还到过托克逊、库尔勒戈壁,往西到过昌吉、石河子、奎屯戈壁,但都是短暂的车来车往,没留下太多印象。
如今,在同一片戈壁滩上,我作为“一局铁军”中的一员,为推动“一带一路”建设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戈壁滩就是新疆古已有之的LOGO。
初来新疆者,不进戈壁,等于没来新疆。对我来说,不进戈壁,等于没回新疆。
亲爱的,戈壁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