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到玻利维亚的奥鲁罗时,接待我的是老许。他比我早一个月来到这里,负责项目前期的筹备事项。
进门握手寒暄后,发现驻地是乱得不能再乱。一群工人正在从车上卸下其他项目转移过来的物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别小看这些东西,真要重新买,不是一笔小数目。勤俭办企,落在实处。
奥鲁罗这个地方,海拔高,风沙大,干燥少雨,是我参加工作以来,遇到的自然条件最恶劣的地区之一。
自然条件恶劣,不代表没有生机,这里孕育着不一样的蓬勃的生命。
工地沿线,满眼都是叮叮当当的羊群、牛群,远远近近地走,腾起阵阵烟尘。还有南美高原特有的羊驼,一直在茫茫焦黄的大地上啃,永不停歇。流浪狗到处都是,除了毛发疏于打理,个个膘肥体壮。这些“汪汪队”整天成群结队地满地游走,精神抖擞,从不以流浪者的身份悲喜,仿佛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老许这些年在南美天南海北地走,是个“老革命”,一别多年,没想到能在奥鲁罗重逢。老许跟别人不一样,用他自己的话说,“天地阴阳,五行八卦,略知一二。”老许跟别人确实不一样。
当地严重缺水,施工用水非常关键,水就是项目的死穴。当地人找水,先找地勘公司,再找打井公司,兜兜转转,一套流程下来,不一定能找到。老许是项目的生产经理,当下的紧急任务就是找水。他早出晚归,在漫天黄沙里穿梭了数天。忽一日,指着一家农场的后院,说,就这里了。我们都很惊讶,但又很是期待。遂按老许的比画,挖了一个四十米见方的大坑,三米之下,果然是一片绿绿的汪洋。老许又忽忽穿梭了数日,又挖出两处水源,让我们钦佩不已。老许大学读的是地质专业,用他的话说,这都是些毛毛雨。说这话时,阳光正斜射在他黢黑的脸上,影影绰绰,空气中飘忽着古老的神秘。
我们佩服老许,但老许的经典名言是:我只佩服人家小东。小东是项目前期的经营者,风风火火拿下项目后,又去智利了。究竟佩服啥,老许没说。老许是甘肃人,口音较重,“小东”的发音和别处是不同的,“小”发的不是三声,也不是一声,也不是二声,也不是四声,让我们非常好奇,竞相模仿,比来比去,大家一致认为我是学得最像的。
三哥说过东哥另一件事,东哥掼蛋喜欢“抗供”,每当“抗供”成功的时候,就会唱:恐龙抗狼抗狼抗……
三哥赶到奥鲁罗的时候,是一个下午,我代替老许,去接三哥。那是拥有20万人口的奥鲁罗的唯一的机场,候机厅外北风飕飕,厅内空空荡荡,人影冷清,地面寒光逼人,冻得人能原地去世。三哥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次到奥鲁罗,是筹备另一个项目,因为一些数据,跟国内一帮专家没日没夜的开会、吵架,头发日益见少。但他宽慰年轻人说,我的头发少,是天生的,工作没那么累。
三弟不是三哥的弟,但“三弟”是三哥叫开的,三弟是项目的厨师,十九岁就跟随单位一起干,算下来也有七八年时间了,眼见从一个懵懂少年变成一个干练的青年。用三哥的话说,三弟以前是贴墙根走的,现在敢直着腰走路了。
我们雇了一名当地工程师Macero,我们叫他“小马”。当他知道自己是一匹“马”时,不是很开心,说“其实我想成为一匹狼”。我说,中国没有姓“狼”的,马好,“马”是中国的大姓,很多名人姓“马”。他又显得很高兴,说“那还是叫‘小马’吧”,并把他微信的名字改成“小马”。
一纸任令,这些伙伴们天南海北的聚在这里,满怀着希望和热情,为了理想,为了使命,每日奔波在奥鲁罗高原的天地之间,日复一日,风沙侵蚀了他们的脸色,阳光染透了他们的肌肤,把他们变成脸色黢黑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