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人们总有干不完的活,不是在生产队上工,就是在自留地耕种。忙完地里忙家务,母亲就像个不停运转的陀螺。只有寒冷的冬天,才有难得的歇息安闲。
在积雪盈尺的冬日,男人们围着火炉煮砖茶、抽旱烟,吹嘘自己的独特见识,呛人的旱烟味合着熬茯茶的水蒸气,雾气腾腾的看不清人面目,给他们不着边际的谈话增添了一丝神秘。女人们围坐在热炕上,织补衣裳、纳鞋底、绣鞋垫、描画枕头绣花样,准备着娶亲嫁女的小物件,嘴里东家长西家短拉着家常,看似不经意的说笑,心里却在暗自较劲,谁做的针脚细密,谁描的花色好看,谁家姑娘将来的陪嫁更出彩。
寒风凛冽的冬夜,家里的柴火炉烧得很旺,窑洞里暖烘烘的。我们趴在热炕上写作业、读课文、玩扑克,母亲就着昏黄的煤油灯赶制一家人过年穿的罩衣棉鞋,针起手落,丝线翻飞,无声陪伴,日子过得安心而简单快乐。
从前日子过得慢,很多东西都是自制的。譬如逢年过节待客喝的黄酒,就是用农家麦子米糠发酵自酿而成,淡如米醋,喝时置于小铜壶内加糖精勾兑,用小火炉加热至沸腾,一时间屋内雾气腾腾,迷蒙中溢满淡淡的米酒香味,父亲拿出带着喜字的小瓷壶、小瓷杯,一人一杯,摆上煮黄豆、杏仁拌胡萝卜、精致的炸果子,就是农家人待客的最高礼遇了。
那时没有大棚,新鲜蔬菜很少,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冬天吃的蔬菜都是提前晒晾、腌制或窖藏的。秋天的农家小院里,平日晾衣晒被的铁丝上挂满了葫芦瓜条、豇豆、芫荽、萝卜缨子,像一道道长短不一的菜帘子。最好吃的当属母亲腌的蒜香茄子了,闻着香,夹馍或就面条吃更香,至今都让我难以忘怀。
小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电脑,却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好心情。寒假时节,父亲早早地将炉火烧旺,烫一壶母亲自酿的谷米黄酒,来一碟红白相间的胡萝卜丁拌杏仁,围坐在热炕桌上吃土暖锅,啃鸡肉就油饼馍,一家人边吃边聊,父亲给我们讲故事、猜谜语,母亲给炉子添柴火、倒黄酒,屋内热气腾腾,围炉其乐融融,日子有滋有味。
一夜北风枯叶飘,绵绵阴雨骤入冬。时光流转,蓦然回首,那些简单快乐的时光早已走远,回味儿时冬日的欢乐场景,我的内心溢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