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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1月24日
焉支山笔记
文章字数:1,620

□陈栋亮 中铁七局三公司

  时下的焉支山已是冬草枯黄,天空里沁透着西北边塞之地特有的雄壮劲美的蓝。在一个难得不加班的傍晚,独自一人披上军大衣出去走走。
  两千年前,匈奴人被冠军候霍去病大败于此,曾有诗云:“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但此刻,映照在一片璀璨晚霞之下的成群牛羊皆体健膘肥,俊美异常,像极了一个个活跃在山间的运动健将;走在其间的妇人牧者们也个个脸颊绯红,如搽胭脂!
  缘溪而行,夜幕渐临,却并没有打马回营的想法。山中秋风萦怀,水声入耳,转过一片树莓林子,再向西行去,便是龙头山了。虽然财务人员下现场的机会少一些,但我还是记得那里便是工地一号桥所在的地方。果然,还没到跟前,便听到打桩机轰轰隆隆的声音了。远远望去,工地上的灯光在空寂黛淡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明亮。顺着蜿蜒的便道走近一看,现场只有一个小师傅在操作机器,看他的年纪应该和我一般大,脚上的黄胶鞋被泥浆包裹得像是一双笨重的靴子,衣服上、裤腿上,就连脸蛋子上、耳朵上、眉毛上到处都开满了泥花儿!看我来了,便打招呼:“来了哦,领导!”
  “我不是领导,不敢叫领导,你好哦!”
  “咋子从项目部过来的?”
  “走来的,吃了饭溜溜食儿,这地方冷得很要穿暖和哩,你穿那薄得很!”我指了指他身上那件薄透了的T恤衫。
  “没事的,我习惯啰,在青海跟着中铁干了几年了!那锅(个)地方才冷嘞!”
  “哪里人哦,上次在项目部没见过你哦好像?饭吃了没有?”
  “重庆的,我们一共三锅(个)人,那两锅(个)娃儿在帐篷里弄饭着!”
  顺他指的方向一看,一顶军用帐篷扎在工地不远处的土塄坎上。刚好要去吃饭了,邀我前往。我也正想过去看看,便跟在后面走着。
  帐篷的门又小又低,他先钻进去了。
  “还没吃哦!”我在外面弯着腰,边和里面人打招呼边往帐篷里面钻,看见饭锅正架在门口。
  “来喽!赶紧进来坐噻!”
  帐篷里面倒很暖和,就是东西多,显得乱。一张桌子上放满了各式调料和锅碗瓢盆,另一角简单堆着些机械配件之类的杂物,倒是床上铺的褥子吸引了我的目光:红底子布料上印满了各式各样好看又温暖的小花小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姥姥戴着老花镜亲手给我做的小花布棉袄;白布包的小边子上针脚走得均匀而细密,一看就知道是家里人一针一线给做好,从千里之外的四川老家背过来的。本想问问谁给做的,但因为临近中秋,怕勾起他们的思乡之情,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兴许是家中半年未见的妻子,也可能是年迈发白的老母亲在灯下一针一线做的吧……由于常年野外施工,盛饭的锅子已经被烧得黑漆漆皱巴巴了,但却映衬得里面白花花的大米饭格外香甜!菜也丰盛,一只全鸭说是刚让人从山下捎上来,边说着边撕下块好肉来请我吃。里边这两个师傅上次来项目部我见过,聊起天儿来便也不客套。
  “晚上冷不冷?这地方可不敢感冒!”
  “有一点,我们要插电褥子!”
  “晚上干活,还喝酒?”
  “豁(喝)一点儿嘛,暖暖身子,齐书记哈(下)午专门送过来的,还有月饼、大肉和水果,他晚上要开机子,他不豁(喝)!”
  说着边顺手指指那位小师傅,边抹了一把嘴上的油。
  吃完饭他们就要倒班继续打桩了,我不便再闲坐着,便起身要走。得知我步行过来,非要骑摩托送,我不让,他便又急忙拿出手电筒往我手里塞,我连说不用,那个年纪稍长的师傅便又执意站在帐篷外面的土塄坎上打着手电要照着我走远,我让赶紧回去,可说啥也不听,推来推去,便只能让他照着,一直照着我脚下的路,直到我走出便道;微弱的灯光下,我的身影被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回去的路上,月光清辉洒满山谷,刚才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翻涌着:裹满泥巴的黄胶鞋、衣服上的泥巴、脸上的泥巴、头发缝里的泥巴,红色的印满小花的沾满泥巴的被褥,以及地上没来得及或者根本就没有洗过的衣服,还有满眼的疲惫与饱经生活的艰辛磨砺后,那刻满面庞的一道道沟沟渠渠……
  我们同为天地之子,都是父母所生,反观自身,师傅们的工作状态以及敬业精神像一本无言的教科书一样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使我内心深处最明净柔软的地方久久不能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