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 中铁一局新运公司
在不尽的时光长河中,我是一个永难表怀、永未凋零的存在。
我惧怕阳光,因此无论是寒冷还是炎热,我只能行走在人们看不见的黑夜。
在这不知终点的路上,有人给我吃穿用度,有人对我棍棒相加,我或沉默、或嬉皮,怎么都能存活。
我有时贵如金,有时贱如草,有时去钻给狗敞开的洞子,有时出入富丽堂皇的庄园……
于广渺宇宙而言,我似繁星;于一人一物而言,我似细菌,不会灭绝。
我很慷慨,可以为了贪婪倾我所有;我很残忍,可以为了目的黑白不分。
人们打听我的下落,我则从未隐瞒我的躲藏。
我藏于那些企图变色的心,我藏于那些光明流放的影,我藏于眼里只装一圈天的井,我藏于一种难以启齿的病……
我时而胆怯,时而疯狂,善恶都是面具,生存全靠演技……
我可以化作水银钻入商贩的秤杆,也可以披着神装端坐庙宇殿堂,我可以把落榜草包变成大咖局长,也可以让老爸姓李的强奸犯安然无恙……我可以化作酒水,也可以塞满烟枪,我可以缩成掩护金钱的牛皮纸信封,也可以抻成供奉美女的简单衣裳……
月有阴晴圆缺,我有旦夕祸福,突然一天,在一个叫作中国的地方,一切,全变了……
他们的会议减少了,给我的回扣缩水了;他们的官员高效了,办事不收钞票了;他们的娱乐单调了,酒店歌厅倒掉了;他们的奢靡萎靡了,给我的压力大到爆;他们的棍棒打老虎,苍蝇也无路可逃;他们的准则字不少,七个全“不”要做到。
光明越是向我靠近,死神越是对我狰狞。在这场有始无终的殊死战斗中,外有因特儿网,内有铁律规章,只剩下困兽之斗的我,用一把不甘倒下的断剑,支撑着灵肉最后的重量,彼端的山坡之上,风笛声响,似曾相识的旋律,漫过随风斜行的山草,在残阳余晖的黯淡中,氤氲成伤……
这条路,我已行走了太久太久;这样的我,不知还能支撑多久。我亲爱的敌人们,此刻的我已遭受重创呼吸艰难,此刻的我镣铐加身无法执笔,倘若我的忏悔永远无法得到宽恕,那么请你们在为我敲响丧钟的同时,在这篇逗号结尾的回忆录后,续写下我最后的哀伤。
我,叫作腐败;这,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