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兰 中铁五局四公司
车,开走了,似天际征鸿,一闪而过,消失在视线里,也疼在心头。我牵着孩子站在街口,眼巴巴地望着车开走的方向,眼里噙着泪水。车呀,你就不能晚一点走?让我们多待一会儿,哪怕就一小会儿,享受片刻的慰藉与温存?但,现实是车开走了,他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一个月的探亲假还未满一半,他就匆忙回工地上班去了,正如他匆匆地来一样,马不停蹄。以后的日子,我又不得不独立面对。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不得不去面对和承担。那时,我24岁,花一样的年纪,单纯、贪玩、爱幻想、憧憬浪漫,却要收起所有,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我的心随他一路颠簸,飘飘悠悠地跟了好远,身子像躯壳一样杵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牵着孩子怏怏地往回走。
深秋的傍晚,太阳西垂,橙色的光辉铺满大地,鎏金的光彩很是绚丽。可我们母子却感到那么落寞,像水中飘零的树叶,被流水无情地推搡着。孩子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我,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也不哭也不笑,一脸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默和严肃。他才三岁,是最天真快乐的时候,不该过早地和我一起承受这些。看着他,我的心都碎了,纠结,心酸,失落……恨不得在大街上就号啕大哭,即便别人当我是疯子。
一路上,我抚摸着孩子的头,他挨着我,有意无意地在我的衣服上蹭,缓缓地挪动着小脚,像一只温顺的小猫。隔着衣服我感到了他暖暖的体温,就如同靠着一堆小小的篝火,火虽不旺,但足以温暖。他的手依旧把我抓得紧紧的,还是不说话。看得出,他很依恋我,我有什么理由哭出来呢?好歹我和他还能彼此依靠,互相慰藉。他爸——拓路者,浪迹天涯,战天斗地,一肩明月,两肩霜花,风雨雷电任叱咤……
突然,孩子放开我的手,向前跑去。在前方约二十米远的地方,他拾起一朵仿真花,兴冲冲地跑回来,使劲拽着我的手把我往下拉。我蹲下去,他把花簪在我的头上,拍着小手,“花仙子,花仙子,妈妈,花仙子……”还在我的脸上亲吻,眼睛里流露出惊艳之色。“宝儿真乖!”我笑了,笑容如涟漪一般,一圈又一圈地扩展、放大。此前,我一直没有和他说话,怕触碰他幼小脆弱的心灵,没想到他竟以这样的方式开口,我喜不自抑。顷刻间,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心里满是沉甸甸的幸福和希望。
当阳光涂抹窗台的时候,我跟往常一样准时起床,打扫、整理,给孩子做早餐。水煮干面条,没有臊子,平常的油盐酱醋加一点小葱。他边吃边围着餐桌旁的椅子跳,摇头晃脑,哼哼唧唧:“好吃,好吃。”像贪吃的小狗似的。我塞给他一只煮熟的鸡蛋,他立刻兴奋地剥蛋壳去了,周围立即变得安静,静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平缓温和,像白开水里加了些许白糖,平淡中透着清甜。看着他嘟着小嘴品尝的满足样儿,我心里酸酸的,隐隐作痛,没有美味的饮食给予他,一个水煮鸡蛋,都能让孩子满嘴生香,夫复何求?
卫生间里,我用力地揉搓着孩子的脏衣服,那洗去的不只是污垢,还有分离之痛、生活的清苦、留守的寂寞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