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衷 中铁五局机电公司

　　我离家已有10余年了，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一路似乎都渐行渐远。假若以家为圆心，我的圆确乎是慢慢变大，但对圆心的向往也越来越浓。
　　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至今依旧住在小城的乡镇。回家，我坐在大巴车靠后的位置，看着路旁的草木徐徐向后而去，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心酸。小时候，或是提着竹篮子和奶奶去摘菜，或是帮坐在缝纫机旁的奶奶穿针，或是帮拿着筛子的奶奶捡豆子……就这样的自然、宁静，没有一丝喧嚣。
　　按捺不住心里的跳动，车便在奶奶的小屋门口停下来，奶奶系着蓝布围裙，戴着时髦的女士墨镜（奶奶去年做的白内障手术）坐在门口张望。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我能看到她那思念和盼望的心。
　　照例，我进门的第一件事是叫我吃饭，无论是不是吃饭时间，而且菜一般是大荤的，诸如鸡肉、猪脚之类。对于经历过饥饿的老人来说，“吃”或许是她心目当中最好的给予。
　　初三那年，为了节约时间学习，我搬进学校宿舍居住。一次，我在学校操场晕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奶奶已坐在我床边。看我醒来，她起身给我冲了一杯豆奶，给我带的晚饭因为怕冷放在我的被子下。我扒开米饭，里面全是肉，还有两个鸡蛋，我哽咽得说不出话，低头任凭眼泪滴在饭盒里。
　　上了高中，我几乎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去。每次回去都要给她带些东西，她总埋怨我花钱大手大脚。但我还是偷偷看到她穿上我给她买的鞋子时的笑容，就像秋天的向日葵。
　　那年奶奶生病，严重极了。我见到她带着氧气瓶微弱的样子时，忍不住跑到走廊大哭一场。她的儿女站满床前，可她还唠叨着见我，并吩咐我吃别人探望她送的水果。我就这样在她面前深一口浅一口地吃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满足。
　　我考上大学是奶奶最自豪的事。虽然我们家已经有几个大学生，毕竟我是她带大的，她在感情上还真是“自私”呢。我本来要提前走的，可在她的坚持下，我一直待到开学前一天才走，而且必须住在她家。那天清晨，天还没有亮，我早早起来，奶奶煮了好多鸡蛋。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期末考试时，奶奶也要给我煮两个鸡蛋，让我用一只筷子去撬，说是能考100分。我的眼泪又一次不听话地溜出来。她还塞给我市面上已很少见的几张老面值的钞票，奶奶是农民，没有什么收入。虽是寥寥的几张，我却觉得沉甸甸的……
　　今年清明，奶奶早早打电话叮嘱我回去。我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天有些凉，天气也不好，车缓缓开到门口时，昏黄的灯光下，奶奶端坐在生了锈的皮椅上，穿着过年我给她买的金丝绒的鞋，墨镜还没有摘。我不知道她等了多久，我赶忙转过身擦干眼泪，挂上笑容，边大叫我回来啦，边跑过去抱住奶奶，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进了屋，我照例狼吞虎咽地吃着还热乎的饭菜，我知道，这样的我是她最想看到的。
　　我收拾着她屋里的卫生，她聊着她的家长里短。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陪着我，我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