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丽荣 中铁六局
　　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出了名的健谈，如果在适当的时候再“恭维”两句，这话匣子就再也合不上了。一次次的聊天中,我看到的是不同的生活缩影，读到的是不一样的人生。
　　夜晚，我和儿子从电影院出来，打车的人站满了路边，出租车却寥寥无几。三岁的儿子着急地摆着小手向路上的车辆示意，一辆辆车抑或从身边飞驰而过，抑或被别人捷足先登。寒冷把影院里的温暖一点点地吞噬掉，拉着孩子冰凉的小手，我不由得焦急起来。突然，一辆出租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我们面前，隔着玻璃，他的微笑让人顿觉温暖。我抱儿子匆忙上车，方才松了一口气。“小孩多大了？”司机师傅声音和蔼，激励了儿子踊跃回答：“我今年三岁了。”“哦，真乖，我外孙什么时候才能长你这么大呀？”说起家里的小外孙，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才刚满月，我和老伴给看着呢，把我老伴累得够呛。”他眼里全是甜蜜。说起跑出租，他爽朗地笑了：“我在家闲不住，前几年供儿子、女儿上大学，全凭我拉活挣钱。我儿子现在可比他老爹牛，嘿，我们家也出了个老总；闺女单位也好，俩人争着给我们零用钱，可我就是享不了清福，总闲不住。”车遇到红灯，缓缓停下，儿子在我怀中睡着了，一点也感觉不到晃动。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没多久愉快的旅程结束了，趁着打票的功夫，司机师傅已经帮我拉开了车门。“天冷，给孩子裹上点。”他像一位父亲，叮嘱着自己的孩子，我目送他消失在黑夜中，温暖却挥之不去。
　　又一次打车，我遇到了一位“抱怨”的司机。因为对我提出的行车路线有质疑，他一脸的不情愿：“错了您负责啊,别又像其他客人一样投诉我。”我真是哭笑不得，看来这位师傅得过不少“差评”。嘟囔了一路，车里的空气都凝固了。“我在这附近住了二十年了，我还不知道这条路……你在国企上班吧？我以前也在一大型国企，朝九晚五。人烦事多，还不如跑车。”吸收着他的负能量，我的情绪也烦躁起来，“干这行也没好，跑来跑去婚也离了。”生活的不幸福让他把情绪的阴影投射到每一个角落。“师傅，何必总跟生活抬杠呢？”我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他说了些什么我已记不清了，但心里的感受仍然清晰，乌乌涂涂，悲悲哀哀。
　　同样的出租生活，有人却过得明朗轻快。一个炎夏的午后，我一上车便听见蝈蝈的叫声，循着声音往驾驶座位上看，只见司机师傅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玩着一个小葫芦。见我好奇，他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蝈蝈笼子来，“我的宝贝儿在这呢。”他背着手将一个金黄色草编蝈蝈笼子伸到了我眼前。这是一只粗糙的大手，手腕上带一条包浆的红木手串。他抽手回来把蝈蝈放回怀中，“我们北京人就爱鼓捣点这些，自娱自乐，路上也不闷了。开这出租车，跟人聊着天就能养家糊口过日子，份儿钱挣够了，再来点零花就得。”他阳光的情绪感染了我，他接着说：“你们年轻人别老盯着挣钱，知足才能常乐。”在他爽朗的笑声中，那一天的阳光格外明朗。
　　车水马龙，每一位出租车司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人生，在陪伴陌生人的旅程中，命运的注解就在他们的言谈举止间显露出来。幸福的能量，悲观的阴霾，总在一念之间，却描画出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