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竹 中铁大桥局二公司
冬至临近,舟楫闲泊,万物眠去,很多地区早已瑞雪飘飘,然桐庐的冬却还缠绵在秋尾处,徘徊惆怅。
昨日父亲同我说家乡下雪了,忆到幼时,他说我之前老爱抓一把雪,听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只是如今白霜染眉,行走在雪地里,手边再也没有活蹦乱跳的小娃娃了。我打趣道,可以寻个宠物给他。他听罢连忙摇头,自己这还没到退休的年纪,逗猫养狗的,像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我笑着看着屏幕里他抗拒的神情,问他是不是剪了头发,看着蛮精神的。他倒是格外自豪,攥着妈妈的手,直夸老婆剪得好。妈妈笑他老泼皮,又转头告诉我,他们一行约好去广德寺,所以给父亲理了个发。
看见他们的笑容,我突然有些发愣,是什么时候开始,父母越来越虔诚的信仰这些了,我想起了那个在记忆中逐渐模糊的花甲老人……
至少当时那段时间的痛,父亲至今都不愿多说,有时聊起时,会听妈妈说起,当听说爷爷逝去的那一刻,那个魁梧而又屹立不倒的男人直挺挺的向后瘫软,差点连同站在他身后的自己一同摔倒在医院的走廊里。
记得有一年父亲节,我瞧见父亲的房门半掩,透过缝隙,那宽阔的背影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我以为是给我的节日祝福回信,等了半晌,也没见着。按捺不住好奇心,我趁他出门,悄悄进去找了找,那张白色的信封被扔在了垃圾桶里,打开看是一句没写完的话:“爹,儿子想你了……”
我蹲在垃圾桶边,错愕地看向书信上的斑驳泪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的泪,比起其他的言语来说,这一幕实在对我太有冲击性了。这到底是怎样窒息的想念,当时的我并不能感同身受。
毕竟我没有失去过,不懂生死之情,无法对这种刻骨铭心过感同身受,只是父亲不断涂抹的书信,让我意识到一个成年人对待爱的表达也是极具力不从心的。
父亲有时候收到我送给他的节日贺卡和红包时,都会笑一笑,然后看很久很久,他说,真羡慕我父亲节的红包还有人收。
因为他从来没有给他的父亲写过一封书信,说过一次父亲节日快乐,当他意识到时这些时,已经无人能述了……
所以这份浓烈的悔恨掺杂着思念,让父亲在每一次收到我的节日祝福时,都会静静地呆看很久,逐渐湿润眼眶,一份是感动,一份是悔过。
逐渐长大的我,似乎也能慢慢地与他感同身受了。隔着冰冷的屏幕,我无法在初雪之际,牵着他的手,裹着厚实的棉袄,听着“咯吱咯吱”雪被压实的声音。
耳边是父母唠叨的话语,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他们年轻的面容,他们在我记忆里似乎永远那么强大而坚不可摧,当突然看见心中的英雄也会有暮辞那一天,不免会心生感伤。
故乡的雪依旧洋洋洒洒,远方路滑难行,雪花自顾地漫天飞舞,无声无息,落在土地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四处响起。
我感受着桐庐的冬风,凛冽刺骨,瞧着富春江的万水千山,不免缩了缩脖子。有人言,人生宜向醉中看,一半清醒一半醉。外出的人都会染上夜的乡愁,长途跋涉,大抵只有对理想人生的赤诚与热爱,才能在这寒冷的路上依旧心中充满温暖。
毕竟天清地静,山河冷落,唯有热爱,方可抵御岁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