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艳芳 中铁三局三公司
《黄金时代》这部影片,演绎的是民国天才女作家萧红的一生,她曾经在给情人的信中写道:“这不正是我的黄金时代吗?”看到最后,感到“黄金时代”这四个字,更像一个悲凉的自嘲。
这是李樯和许鞍华的作品,虽记录的是一段闹腾的往事,却不是一部闹腾的电影,既不煽情,也不催泪,也没有愤怒和故意为之的深沉,难让人舒心地笑一次。创作者用了极其先锋的手法,让角色们走马灯似的对着镜头说、说、说——说他们眼里的萧红和她的故事。
汤唯演萧红,好是好,但她偏从容了,也许是电影的总基调要求汤唯内敛,她清洁疏离的气质似乎更适合演张爱玲。不过,当影片开始没多久,汤唯蓬头垢面地叼着烟,从窗户里伸出头,对着街上浑浊的洪水,大叫船工,说她怀孕了,请人家帮帮她,然后从窗台上溜下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脚乱蹬,让人悬心时,那一刹那的感觉是对的。萧红骨子里就应该有点二,有点不懂眉眼高低——情场上能回回都将自己置身于尴尬处境,能抵达这境界的真不是一般人儿。
从陆振舜到汪恩甲、到萧军、再到端木蕻良,萧红急吼吼地,出了这一个怀抱马上投入下一个怀抱,从没有过空窗期,当然她有她的不得已。对农村和土地并不陌生的萧红恰不明白:感情的安排应该像种地,上一茬庄稼收完了,把埋在地下的残根清除干净,再播新的种子不迟,收拾妥帖的土地才能有个好收成。
萧红是写作天才,她的写作风格独树一帜,像一个特别能说的东北大丫头拉家常,这也说那也说,只要有话就会兴致勃勃没完没了,四十里地不断头,从天黑能说到窗纸发白,自己说得时而兴高采烈,时而伤心掉泪,虽有点饶舌却特别感染人。也许,写作最好的境界就该如此:跟着感觉走,随性。
可是,生活呢,感情呢,即使有足够资本的人,不懂经营、太过随性也是冒险。电影里丁嘉丽扮的许广平,平和婉转地说萧红总是“感情多于理智。”大抵说出了她一生磕绊的内因。如果说初恋的失败归因于少女太天真欠考虑,那后面的三次呢,一次比一次接近于无奈,说穿了都有一部分是为生存,这是内核,而这个内核上恰包着爱的温情外衣,萧红,就是对这层外衣太当真了。那一点微温,在生活的真相面前微不足道,很快就冷了,到头来她还是自己抱臂取暖。
写作上天才如她,却是个情商不高的小女人,在感情里剜肉补疮,难得现世安稳。如果她早早明白生活是现实的,靠单薄的爱撑不了多久,痛定思痛,挥剑斩断前尘过往,浴火重生,踏出一段尽在掌控的人生,也许肥沃的黑土地上会多出一个平凡的东北大嫂,而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天空中将少一颗耀眼的星。
临死时她对洛宾基说:“将来我的文章不一定有人会读,但我的绯闻一定会被人翻出来说。”足见其不甘心。年少因叛逆轻率吃苦,成熟后大气回归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惜命运对她没有网开一面,三十一岁,戛然而止。萧红,从此成了被卡住的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