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嘉伦 中铁十局西北公司
我在高桂滋公馆门口呆呆地立了许久,这里原本是高桂滋将军的家,离张学良公馆一墙之隔,西安事变期间蒋介石也曾暂住,建国后这里成了陕西作家协会的办公地。以前我每每到此,不是与友人卖弄讲解就是独自矫情怀古。今天不同,看着黑纱白帐,人头攒动,我静默着不想吭气,因为陈忠实先生走了,他真的走了。
2008年,我第一次见到陈忠实先生。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在一次研讨会上,先生作为嘉宾来学校讲座,我第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个文学巨匠。他穿着半长的黑色呢子外套,灰黑的头发向后梳着,脸上的沟壑好似渭北大地的梁和坎,与第一版《白鹿原》封面上那个拄着拐棍的老人竟有几分神似。话说了不一会,就点起一支两元一包的橘子牌雪茄烟,一边抽一边感慨道:“对我来说,没能考入西北大学读书真是不小的遗憾,但我也算是个西大的‘走读生’。当年,我曾半夜起床,从灞桥乡下步行到市群艺馆听傅庚生先生讲唐诗,那情形还历历在目,这里的氛围很好,也许若干年后,在座的你们中,就会涌现雷抒雁、贾平凹和迟子建。”学生们来自全国各地,不是都能听懂方言,陈先生一字一句地说,尽量让每个人都听明白,他每讲一段,每个气口,都能被全场的掌声填满。
讲座结束时,我拿着一个随身带的小笔记本让先生留言,他欣然接受,只是误以为我是作家班的,在本子上慢慢写下了“勤写勤练”四个字,把本子递给我的同时用浓重的关中口音对我说:“大好的时光,包(不要)浪费列(了)。”接过本子,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我对《白鹿原》的喜爱,这就是我跟先生见过的第一面,也是唯一的一面。从那时我便了解,是这一口方言,一脸笑容,一片真诚,成就了这一代大师。
先生曾说过:“我要死的时候可以有做枕头的一本书陪着我,写了一辈子的小说,到死的时候如果发现没有一部能够陪葬我的书,好像棺材都躺不稳。”现在它可以安心地睡去了,世事变了许多,王蒙先生曾说:“现在只有在陕西,作家还算是个体面的职业。”像陈忠实、贾平凹这样笔耕不辍,扎根泥土的作家确实少之又少了。我深深感谢陈先生能把这片土地上父祖辈的生活描述给我们这个世界,让我找到现实的自己,找到自己的源头,从而不忘本,不忘初心。
古人欲观长安全景,两地最宜,城南乐游原,城东白鹿原。沧海桑田,城景已被高楼遮蔽的严实,但是乐游原上李商隐留下的绝句和白鹿原上陈忠实著出的长篇却将不朽。陈忠实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