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岑 中铁十局物资公司
头次“见”董桥,实乃因为“颜值”。那时大学,与往常一样,一个人钻在书店里,探觅新鲜。突然在一排“大”书中看见几本巴掌书,书脊上烫金体写着“《今朝风日好》,董桥,作家出版社”。仿皮质地棕色书皮,封面字体烫金,纸张轻薄,质感诱人。文字是旧时味道,种种事迹终归都是怀旧。只是彼时我尚不识得诸多外国人名,看着累了也就放下了。只是偶一想到他到处追讨名家的插画本,藏有诸多限量珍籍,少年伊始就迷书、痴画,觉得他心诚而学精,可我又不知这些人物、趣闻,偶尔查阅资料,过了些时日,全又淡忘了。
再读董桥,已是工作满一年。学识、心态都发生不少变化,再回头读老爷子的文章,已不觉处处生僻,反倒是许多地方,总让人自觉延伸阅读。可惜那时,还是追求快读的畅意,丝毫没有玩味的觉悟。
三读董桥,是从好多旧书里一打眼儿就挑出来的,终究还是逃不了“颜值”。装帧好看,文字好看,插画好看,藏书票也好看。文字既像随笔,又像游记,篇篇还都有散文的味道,总归是令人欢喜。萨默塞特·毛姆也记录过类似的游记,文笔深厚,自然流畅,丝毫不费口舌之功,就像与你当面侃侃而谈。这种带有“侵略性”的倾吐让倾听者毫无招架之力,更不需提他骄矜而又讥诮的时候。董桥的“游记”更倾向于散文,相比毛姆快进式的宣泄,风格更加宁静、淡雅。他对藏书如数家珍的描述,对装帧的苛求,对藏书票的偏爱,对插画家的执迷,都是对人一种善意的诱导。他的藏书精而杂,精在稀有,都是心血之劳;杂在种类繁多,天南海北,各有其迹。他在书中不吝私藏,讲出来分享,使大家都受益。
于无意中,他教我如何拾趣,如何怀旧,如何修养心性。老爷子在《橄榄奏鸣曲》小短篇里,回忆自己翻着毛姆的《寻欢作乐》,“那样古旧的欢愉到现在还不觉得遥远也不觉得过时”。想起大学时,老师曾推荐我们读毛姆的《人性枷锁》,说是只看标题就知作者是如何吃透人生。当时看了一小部分,最后碍于厚重的书页失去了信心。直到读了董桥,发现他竟也是毛迷,成段的英语原文张口就来。慢慢跟随他一同“寻欢作乐”起来,发现这仅是他通达学识和爱好里的冰山一角。起先,他教我如何变成一个“奢靡”的拾书人。原本随性而得,现在愈发“讲究”起书的质感——装帧、设计、插画、藏书票等等。进而,他教我如何拓宽自己的视界。一般不靠死记硬背,而是依循书里的掌故进行识记,既有趣又不易忘。掌故里又可牵连出众多线索,不断丰富联想又能进一步掌握。
原以为这类小文章写多了无异于卖弄学识,可如此收放自如确也让人过足眼瘾。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仍然笔耕不辍,精神丰腴,我当然更有折腾自己的气力,乐得与自己对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