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端 中铁隧道三处
老田,人如其名,有一张田字脸。
初见老田时正值盛夏,他却戴着一顶暗蓝色的牛仔绒线帽,软塌塌的帽檐上还顶着大大的白色斜钩,配上那身暗红色的工作服,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笑。如此不搭调的装扮瞬间让我记住了这顶特别的帽子,还有帽子的主人老田。
一个燥热的夜晚,听闻有工人受伤,我和伤者的班长匆匆开车到现场。到了现场一看,一个工人正捂着脚坐在地上,一条满是血迹的毛巾盖住了右脚掌。我们急忙过去把工人扶上车,软绵绵的绒线划过我的鼻尖。定睛一看,原来是它,一顶暗蓝色牛仔款式的绒线帽。只是,干瘪的帽檐上那个白色斜钩此时却显得有些灰败。
“老田,没事的,再忍忍,快到医院了。”班长安慰老田。老田“嗯,嗯呃……”地回应着。怕老田疼得难受,班长一直不断地陪他说话,说着说着就数落起肇事工人的不是。原来,老田和那个工友把一块钢材抬进库房时,工友提早放手,老田来不及撒手,沉重的钢材一下压到了老田的脚趾上。老田一只手压着受伤的右脚,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沙哑着嗓子说:“没得事。”
见老田忍得难受,我开玩笑逗他:“田师傅,可得好好收拾那个害你受伤的家伙,至少要叫他天天炖排骨汤。”
“哪……用得着收拾,现在,估计就吓得不轻了。”老田有些吃力地说道,咧着嘴,像是在笑,可惜疼痛扭曲了笑容,
“小伙子嘛,比较毛躁,以后……会好的。”
到了医院,医生问老田:“多少岁?五十几?”
班长一瞪眼,“你哪有五十多?”
“那多少岁?”医生抬头看着老田,表情显得严肃。
“四十五。”老田尴尬地笑着,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塞进口袋,挠挠头,似乎被人窥穿了内心的秘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X光片很快出来了,右脚掌前半部分粉碎性骨折,伤得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班长轻声说:“老田很坚强的。”
只是不长一段时间,工地上突然多了几顶牛仔款式的棒球帽,暗蓝色的,软塌塌的帽檐上有一个大大的白色斜钩。此时再看,已经不显得突兀,似乎还别有韵味,仿佛就是这一季最时尚的混搭服饰。
一次从工地到宿舍的路上,我看见老田扶着栏杆眺望远方,走过去笑问:“田师傅,在看什么呢?”
老田指着河对面的稻田,轻声道:“在我们那,这个时候,又要插秧了。”
“田师傅想家了吧?”我问。
老田憨厚地一笑,没说话,突出的腮骨把算不上丰腴的肉挤压出了道道皱纹,就像犬牙交错的稻田。